“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布拉尔家族这一代只剩下这两个孩子还活着了。按照传统，这两个孩子也会在适龄后立刻参军.是吗？”这些人对此清清楚楚，但他们甘之如饴。
卡里尔头也不回地朝她竖起左手。
而现在，他正思考着帝国行政院内部的可怕制度，这件事足以让任何美酒变成苦涩的煎药，足以让任何试图铤而走险杀了他取酒的人倾家荡产。
这简直是他吞下后半句话，又按住叹息的冲动，只觉得哪怕流露出一点怜悯，都是对这些人的不尊重。
他低下头，继续查阅数据板上的资料，已然进入了工作状态。马卡多给了他五天的时间，但他不需要这么长的休息时间.十来分钟后，穿梭机熄灭了引擎，停泊在了一处星港之内。
车门很快被打开，一个穿着打扮都十分标准的贵妇人在仆人的牵引下走下了马车，优雅地对他微微鞠了一躬。
“负责处理这些的人会在数分钟内抵达。”他平静地说。“按照规章制度，他们需要全面排查这里的每一点细节，但我已经看过了，除了这座雕像以外，您家族的每一寸土地都十分纯洁”
帝国早在万年以前就已经在这方面高度发达，尤其是延寿与机械化方面。得益于高官贵族和机械教的共同需求，这二者的推行程度是最为广泛的。
秩序。
他们自愿赌上自己的灵魂与生命，在无休止的工作中消磨人性。他们从一开始就明白，自己将成为帝国枢纽中心里的一颗钉子，在死后也将成为它的一部分。
贵妇人自己反倒是无动于衷，她认真地思考片刻，说道：“若我的记忆没有出错，祖父的案子早在他去世后十二年就已经宣布结案可否借一步说话，大人？我们已经备好了茶。”
“您指什么？”
从资料中，他知道，行政院是个复杂而庞大的机构，它位于太阳系内，但并未得到一座要塞。实际上，它被安置在了一条巨大的战舰上，以一个世纪为周期，会缓慢地经过每一座太阳系内的要塞与据点。
若是昔年诺斯特拉莫上曾有一个国王在他掀起屠杀以前统一这颗永夜之星，恐怕它也不至于极端成后来那样。
私兵们在尖叫，仆人们在尖叫，待在庄园内朝外窥探的贵族少爷与小姐们亦是如此。在场众人，唯有那位贵妇人仍然保持着平静。
他回过头，竟看见一辆淡白色的马车。两匹高大如怪物般的白马正低着头俯视他，鼻中呼出炽热的白雾。
他装作没看到，却改变方向，绕了远路朝着他们走了过去。负责放哨的孩子看见一个审判官朝他们走来，险些吓得叫喊出声但他们终究还是有些心理素质，很快便在没闹出太大乱子的情况下发出了警报。卡里尔暗自觉得好笑，却依旧摆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继续赶路。
“.大人？”贵妇人的笑容终于变得有些僵硬。“我不明白，可否请您解释一二？”
穿梭机持续摇晃，舷窗外的景色精彩纷呈。比之山岳不差分毫，甚至可能更为庞大的漆黑锁链飘荡在群星之间，串联起一座又一座星球大小的要塞。
他转身看向那女人，而后者僵住了，只觉得这位审判官此时此刻看上去根本就不像是人类。
它的制度究竟有多么复杂，从此事便可窥见一斑。就拿最基本的人员选拔来说吧，每个通过选拔与考试，成功进入行政院担任任何职位的官员都会在他们上任的前一周被推行改造手术。
而且，就算已经通过考试，也可在那一周以内随时反悔，选择退出。这不会有任何惩罚，甚至会得到行政院预备役的徽章作为嘉奖与能力的证明，日后不管去往何处，都会有一个好前程也就是说，他们都是自愿的。
卡里尔看着他完全消失在人海之中，这才收回视线，开始观察周遭的环境。这早已成为了他的本能，但他现在穿着一整套审判官制服，头戴宽檐帽，手里还拿着一块数据板不消片刻，来往的人群便默契地将他周身数米变成了真空带，再无人靠近他分毫。
仆人的脸色瞬间就变了，下意识地便挡在了贵妇人身前，但他想象中的攻击并未到来。那审判官甚至没有再看他与他的主人一眼，而是转身走入了庄园之内。
在这以后，他们将得到一份由掌印者亲自签署的邀请函，其中会详细说明行政院工作可能带来的危害，对他们本人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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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按理来说，您来以前应该先通知我们——”
卡里尔收回视线，胸中郁气总算被消磨些许。他感到宽慰——秩序总是好的，最差、最极端、最暴戾的秩序也好过混乱一百倍。
他仍然低着头，手指在数据板上不断地滑动。站在贵妇人身旁的仆人焦急地仰起头，以最小的移动幅度尝试着想要看见数据板上的资料，却只能无功而返。
然而，除非刻意观察，否则常人绝不会注意到这些锁链。它们漆黑得如同并不存在于现实宇宙，没有任何光亮能够停留于它们的表面所有的一切——射线、光芒、引擎的尾焰——都有如泥牛入海般没入那死寂的黑暗之中。而在要塞与要塞之间，则航行着无数船只，正在各自被分配到的区域有条不紊地航行。
卡里尔没再看她，只是反手戴上宽檐帽，并拔出腰间动力剑。嗡的一声，分解力场即刻启动。
强化心脏，使其成为炉心一般的能源产生器。摘除胃部，改为第二号能源炉。替换血管、替换神经、替换肌肉，使它们能够与体内的能源炉产生反应，得到更好的出力、速度与做功.这还只是冰山一角，更为高级的，涉及到大脑部位的改造甚至不是预备役官员们能够触及到的，只有那些高等级的行政人员才有资格进行这些手术。
卡里尔看得真切，心中那股郁闷感愈发强烈。但不是因为这套堪称可怕的语言系统，只是单纯地对这位哑卫所告知的事情感到难以接受.三个小时前，他离开了钢铁之主的要塞，带着一肚子价值千金的珍贵佳酿。他那时还不知道自己将前往何处，又将知道些什么绝不会使人快乐的事。
他们尽职尽责的行为很快便有了回应，当卡里尔迈过一个路口，打算前往这片生态穹顶内最为奢华的一处庄园门口之时，一阵马蹄声自他身后响起。
男人点点头，再次比出手语。他耿直的强调让卡里尔几乎有些头痛，只好放下手中数据板，在脚下这架穿梭机的颠簸中提出了另一个问题。
卡里尔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转头看向那贵妇人，眼神意味深长。而她并不知道，在另一个世界中，她的祖父实际上就站在她身侧。
好在他的凝视并未持续太久，很快，他便归剑入鞘。
“而这个孽物的阴谋与你们无关，它仅仅只是潜伏在这里而已，等待着未来有朝一日兴风作浪，好让阿伯拉德·布拉尔与他麾下六百七十三名家族士兵在罗维鲁斯峭壁上长达半个月的坚守与牺牲化为无物，让他们的血白白流逝。但它不会成功。”
卡里尔微微点头，同样予以回礼，口中却言：“只是个审判官而已——愿帝皇保佑你，女士。”
“大人！”她停在原地，高声喊道。“我对帝皇发誓，我会无条件地支持您接下来要做的任何事！”
“竟有这么多？”
“不，不需要。”他抽出手，又抓起剑，缓缓起身。“你不必向我证明任何事，布拉尔家族的忠诚是无需质疑的，女士，你们为帝国鞠躬尽瘁已久。”
但是，在这以前.穿梭机的引擎嗡鸣着启动。
卡里尔低头看看手中数据板，滑动数次，抬头看向哑卫，忽然开了个玩笑：“你今日只怕要陪我加班了。”
哑卫摇摇头，递给他一块新的数据板，然后比出手语：工作永无止境。
卡里尔不笑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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