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里尔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因此依言照做。从一到十五没上他多少时间，不过短短半分钟。当组成十五的数字自立方体顶端漂浮而起后，一阵更为强烈的震动开始蔓延。立方体就此开始解体。
但他还没来得及喝，就被打断了。这样得到的马奶酒，就不能再称之为商品了，而是只对贵客提供的桌上宝物.卡里尔摇摇瓶身，凑近耳边。这玻璃瓶绝对经过特殊设计，酒水在其中摇晃并拍打杯壁的声音好似微风吹拂而过草原，使人一听便觉得舒适。
卡里尔举起手，点点不远处的那张工作台。自他进入房间以来，他就注意到了那些摆于其上的小物件。
“真厉害。”卡里尔发出一声赞叹。
“想必这些椅子不是你的作品？”
卡里尔伸手接过，在入手的那一刻感到一阵轻柔的颤动，紧接着，一个单调的声音于他心底响起。
“试试看。”
“已经足够了。”佩图拉博不以为意地说。“你能回来就已经足够。跟我来。”
脊背挺得笔直，双肩未曾有半分下落。看上去几乎像是一把宽厚的巨剑，直直地穿过了他的制服，将其下一切重量尽数承载.巨剑的主人严肃地凝视着卡里尔，双眼如石雕家耗费毕生精力刻出的神迹，深邃到足以比拟群星之暗。过了好一会，他方才缓缓点头。
在帝国内，它被称之为能喝的金子，其价格之高昂让无数行商浪人在这万年间对巧高里斯趋之若鹜。
他仍然一头白发，脚步坚定异常，如从山崖之上跃入谷底的巨石。他戴着手套，穿着长靴，身着一件与万年前相比在细节处多有不同的执政官制服，胸前原本应当佩戴着徽章的地方空白一片。
“我岂敢如此不识好歹。”
凶手只缺少一点运气，便能将他的整张脸一分为二.“或许还是不够快。”卡里尔忍住叹息的冲动，以庄重严肃的语气回答。
卡里尔扭过头去，半开玩笑地问：“你不是说，要在你的私人会客厅里见我吗？这里似乎不太像啊。”
“不，不”卡里尔斟酌起语言，慢慢地，甚至可以说是有点小心翼翼地回答了他。“我只是单纯地好奇，你设计出来的嗯，玩具，会是什么样子。”
短短两分钟后，钢铁之主便带着他推开了一扇厚重的棕色木门，门后的世界与此前所见截然不同。保养良好的木地板在水晶穹顶之下反射着壁炉内火焰的跳动，生出令人平静的光亮。
一进门，他便迅速地走向他的座位。
卡里尔走过去，脱下厚重的审判官大衣，又解下武装带，将它们搭在椅背上，这才缓缓坐下，随后立即发问。
卡里尔听着他们的交谈，默不作声地低下头，从自己脚下的酒水篮中找出了一瓶马奶酒。
他的右腿也遭受了同等厄运，自膝盖以下尽是银色，人造肌肉束尽力模仿着原体从前的肌肉线条，但终究只是画虎不成反类犬。一道伤疤自眼眶起一路向下，横穿整张右脸，止于上唇以前。
“你那眼神是什么意思？不相信吗？”
而那穹顶则是由一整块水晶雕刻而来，无论雕刻家是谁，他或她都必定具备超凡的耐心、技艺以及最关键的一点——眼界。
“渴了就去喝水，而不是在这儿糟蹋我的收藏，你刚才简直是在暴殄天物。”
“杯子，杯子！”佩图拉博恨铁不成钢地说。“他就算了，难不成你也很渴吗，卡里尔·洛哈尔斯？这可是察合台亲自酿造的马奶酒！”
好吧，一这恐怕有点难度。
巨剑即刻落下，支撑脊背挺起的肌肉放松，他向后靠去，姿态已变得放松。右手自然垂下，从他脚边的酒水篮中伸手拿出了一瓶葡萄酒，随后直接拔出木塞，仰头灌下了一大口。
“是吗？”
寻常艺术家只会雕龙画凤，但这块水晶不同，它获得的新形态乃是一整面星图，将整个银河全都囊括在内，每一颗星球都符合它们在现实世界中的位置与模样被不可见的细线吊起的水晶球甚至可以以手动方式移动。毫无疑问，这是一件极其适合学者、将军与野心家的宝物。
他坐下，将它们放于膝头，拿起那漆黑的立方体，开始讲解。
它不像是多恩此前饮尽的那瓶白葡萄酒一样，有着奢华的瓶身设计。它仅仅只是一个暗色的玻璃瓶，瓶身上贴着一张以手工绘制的贴纸，有人以体字在其上写下四个大字：重击入梦。
“我这里有杯子。”佩图拉博冷冷地说。
“危险？我可说不准是这瓶酒危险，还是你记住我战团长笔迹的行为更危险，罗格·多恩。毕竟这酒不过也只是混了一半蜜酒而已。”
“请输入一。”
“你又是什么匠人？玩具匠？”
“我同意，这的确应该用杯子喝。”多恩说，声音忽然变得沙哑。“但直接饮用也自无不可，巧高里斯人在饮酒时没有那么多讲究。”
“不值一提。”佩图拉博说。“但家具匠人批评了这件作品，他认为它在奖励部分，即令人快乐的部分还有所欠缺。”
佩图拉博似乎被这回答逗笑了——他愉快地冷笑一声，立即伸手指向壁炉旁的三把扶手椅之一。
其余两人默默地看着他。
佩图拉博的笑容归于面无表情，但竟然没有动怒，而是转为思考。他抬起右手，撑住下颚，手指下意识地摩挲起了面上的伤口。显然，这已成为了他在思考时的某种习惯.“也可以这么说。”钢铁之主若有所思地说。“我确实设计了不少面向孩子和青少年的玩具，忠嗣学院把它们当成了年终考核时成绩优异者的奖励。”
多恩摇摇头，没有同他争辩的心思，只是伸手从一旁圆桌上拿起一只常人大小的酒杯，又伸出另一只手，要走了卡里尔手中的马奶酒。
“直觉。”
“对我和他而言，休息是这世界上最大的奢侈品。”钢铁之主如是开口，神情依旧平静。“所以别再多说什么了，喝酒吧，卡里尔·洛哈尔斯——我们只有这短短数个小时的时间。”
卡里尔不再说话，只是仰头，喝下他人生中的第一口马奶酒。入口醇厚，带着奶香味，随后立刻转为一阵炽热的滚烫，将每一片味蕾都彻底包裹他再次举杯。
“敬你们。”他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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