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忽听一人大声叫喊:“抓贼呀,抓贼。”黄飞抬头一看,一只男子提着一个黑色皮包,正向这边奔来。黄飞双手一分,横在路中央,高声叫道:“站住!”那男子见前路被阻,向侧边一条小道逃去。黄飞飞步急追。那男子狼狈而逃,跑得飞快,但终因皮包拖累,跑不多远,就被黄飞追上,抓住了皮包。

“放手!”那男子急叫,见黄飞仍是抓着皮包不放,回手腰间,白光一闪,一把明晃晃的弹簧钢刀急划过来。黄飞料不到他身藏利匕,右臂已给他划了一刀,鲜血迸流。那男子手起刀落,又在黄飞的左臂上砍了一刀,见黄飞仍是紧抓皮包不放,钢刀一举,又砍下去。黄飞左手抓袋,右手抓住他砍下的手腕。那男子见他如此拼命,心下已怯,见后面的人已经追近,扔开皮包,狂命逃去。黄飞放下皮包,双手各握对手创口,坐倒在地面。

袁子夜跑了过来,见黄飞浑身是血,急极而哭,大呼救命。后面追来的白发老太婆忙拦下一辆三摩,把黄飞和袁子夜火速送到管理局去。

三摩在何财有家门前停了下来。何财有迎了出来,笑说:“妈,你回来啦。北京好不好玩?”那白发老太婆正是何财有的母亲罗有琴,她急叫:“快,快,快把那孩子抱进来。”

何财有这时才发现车上还有两个人,见黄飞满身是血,心里着实不想抱他,以免弄脏新衣,但见是自己母亲吩咐,也不好推诿,只好把他抱进屋里,问:“妈,这人是谁?”罗有琴不耐烦的说:“你问这么多作甚,快点医治就是。我可告诉你,要用上等的药,最好的方法。如果心疼钱,尽管向我要就是。”何财有讪讪的说:“我怎能要母亲的钱!”罗有琴“哼”了一声,说:“你知道就好!”

黄飞此时失血过多,已处半昏迷状态。何财有不敢怠慢,包扎吊针,忙个不停。袁子夜坐在黄飞身边,不住的掉泪。何财有不耐烦的说:“你哭什么哭,死不了。真晦气!”“你凶什么?”罗有琴说,“告诉你,这小子是娘的大恩人,大救星,他是为娘夺回这皮包才被歹徒砍伤的。要不是他,娘袋里的五千块早就没有了。”“真的?我好象听到了天方夜潭!”何财有说。罗有琴见他不信,说:“这些都是真的。你不用怀疑,用心救治就是,如果有半点怠慢,我敲你的头。”说着走向里屋。何财有对母亲极是孝顺,唯唯诺诺。

直到下午,黄飞才醒过来。袁子夜坐在床边,见黄飞睁开眼,紧锁的眉头才舒展开来,端过鸡汤,舀了一匙,吹了吹,喂到黄飞的嘴里。黄飞吞了一口,问:“这是哪里?”袁子夜正要说话,坐在沙发上的何财有懒声懒气的说:“是我家。小子,算你好运,碰上我这个活神仙,要不,你的小命早就到呱爪国报到去了!”当年黄飞抱袁子夜到何财有家求医时,黄飞只是一个八岁毛孩,袁子夜也只是一个婴儿,现已六年过去,他俩都已大变,何财有认他们不出,而何财有虽消瘦了很多,可声音和轮廓都没很大的变化。黄飞一看见他,六年前的惨痛往事又浮现上来,登时坐起,说:“我们走!”穿鞋就要站起。刚站起一半,只觉一阵昏旋,又仰倒在床上。

袁子夜见他神情大异,忙放下碗,惊问:“什么事?”黄飞喘着粗气,说:“快……快扶我起来。我们出去,我就是死,也死在外面。”何财有懒洋洋的说:“你要出去,就快出去好了!你以为我好希罕么?如果不是因为你救了我妈妈,你就是死在路边,我也懒得瞧上一眼。”“你说什么?”罗有琴走了过来,说:“你刚才说什么?”何财有见自己的话被母亲听到,急说:“我胡说八道,撑嘴,撑嘴。”伸手在自己嘴上轻轻打了两下。

罗有琴走到黄飞床边,问:“发生什么事了?”“飞哥哥他……他要离开。”袁子夜的声音已带哭泣。罗有琴急问:“为什么要离开?”黄飞淡淡的说:“我一个脏叫化,不想弄脏你们的屋舍,不想麻烦你们。”“你说哪里去了,”罗有琴说,“如果不是因为你,我的皮包早已被人抢了去。”黄飞心想:“原来你只是因为我把你的皮包抢回来才救我,如果不是这个原因,你一定会象你的儿子一样,就是我死了你们也不看上一眼。”挣扎着又要站起。罗有琴一见急了,说:“快快躺下,快快躺下。”回头大声说:“财儿,你有什么得罪他了?”“没有呀,”何财有急说,“他刚刚醒来,我只说了一句话。那句话你也听到了,算我胡说八道好了。”罗有琴说:“什么算是,本来就是胡说八道。怎么一点诚意也没有?”何财有忙改口说:“是,是绝对胡说八道,不是算是胡说八道。这回总该满意了吧!”

正说着,门外一人欢声叫道:“爷爷!”奔跑了进来。袁子夜见她黄裤衫,正是李丽,忙把头缩在床边。

何财有迎了上去,一把把她抱起,问:“今天在学校吃了什么?老师教了什么?”李丽扳着小指头,说:“吃白粥,面包,饺子,还有大虾。教的课文有小小的船,有小猫钓鱼。”罗有琴叫:“丽儿!”“奶奶,你回来啦?”李丽跑进屋来,闪眼一看,“咦”了一声,问:“这是谁?”忽见缩在床角的袁子夜,登时大怒,大声说:“原来是你?”冲了过去,提起袁子夜的衣领,举起拳头就要向她打去。罗有琴忙把李丽的手抓住,急叫:“丽儿,你怎么啦?”“你问她,”李丽指着袁子夜说,“今天在学校里,她是怎样的欺负我!”罗有琴向袁子夜望去。袁子夜结结巴巴的说:“我……我……我没有欺……欺负她!”李丽怒说:“你还嘴硬?”举手欲打,又被罗有琴抓住。

黄飞怒喝:“你住手!”这个叫声突如其来,不但李丽吓了一跳,罗有琴和大厅里的何财有也被吓得跳了一跳。李丽眼圈儿一下红了,泣道:“就是他们,就是他们合伙欺负着我!”罗有琴抓住她的双手,说:“他们是怎样的欺负你,你说清楚一点!”李丽哭道:“今天在学校里,她偷了我的虫子,还叫她的哥哥,”手指头指向黄飞,“就是他打了我几巴掌。”“不是偷,是我捡的。”袁子夜急说。“就是偷,就是偷。”李丽举手又要打,又被罗有琴抓住,说:“你妈妈在园喂鸟,快去陪陪她。”李丽应了一声,走到门口,回过头来,向袁子夜狠狠的瞪了一眼,向里屋跑去。

罗有琴“嘿嘿”笑了两下,说:“这小孩被她妈妈纵坏了,你们别见怪。”轻咳一下,面转向黄飞,说:“小兄弟,你也不用多心,好好治好你的病,要不留下病根,可不是闹着玩的。”黄飞淡淡的说:“如果不是我为你夺回了皮包,你也不会对我这么好吧!”“哪里话!”罗有琴说,“见人有难,伸手帮忙,那可是理所当然之事。”顿了顿,又说:“我财儿,他嘴里有时说话不太好听,但他的内心里,对人还是不错的。”黄飞轻蔑的说:“他对别人对错与否我可不敢说,可是对我们这些要饭的叫化,可大错特错了。”

罗有琴听他弦外有话,又大声问何财有:“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惹小兄弟生气了?”“真的没有呀!”何财有说,“如果只是这么一丁点儿的话也要生气的话,我无话可说。”“你可记得六年前的那件事么?”黄飞一字一句的说道,声音悲愤异常。何财有眨着眼睛,说:“六年前?六年前太久了,期间发生了那么多事,我实在记不起来了!”

黄飞涩声说:“你是贵人多忘事,做了那么好的事,不怎么放在心上,而我兄妹两人,在那一次,因为你的见死不救,几乎死去!”

何财有大惊,奔到床边,睁大了眼睛,依稀仿佛,床上这个倔强少年,就是当年那个蛮横孩童样子。当年他见死不救,只是因为黄飞半夜把他吵醒,又把他心爱的钢门砸坏,是以一味刁难,见死不救。当时他只是一时的心中气愤,见黄飞爬着远去,自己心中确有不忍,只是碍着面子,只装着不当一回事,后来四下打听,再也寻找黄飞不着。这几年下来,他无时不刻不在受着良心的谴责,现在见到黄飞,真是又惊又喜,说:“你是那个乞丐?你没死?你们没有死?”黄飞淡淡的说:“你当然希望我们死了。可是我们命大,不顺你愿,没有死去。”袁子夜也吃惊不小:“飞哥哥,当年我高烧不退而见死不救反而揍你一顿的是他?”黄飞咬牙切齿的说:“正是!”

袁子夜一抹眼泪,扶起黄飞,就要离开。何财有忙把他们拦住:“你们去哪里?”袁子夜不答,眼泪仍是顺着两颊流下。何财有急说:“难道你哥哥你也不想救了么?”“当初我就是病死,你也不理上一理,难道我哥哥的病,你肯真心相救么?”袁子夜哽咽着说。何财有说:“当初我不救你,是我一时的冲动。这么多年来,我经常在梦中看见你们,梦见你们向我索命。我好后悔,后悔当初的铁石心肠,当初的见死不救。每次我从梦中惊醒,都是汗流满身。天叫怜见,你们没有死。我好开心,好开心,我一定要好好补偿你们,补偿我当初所犯下的罪孽。”“是呀,是呀,”罗有琴接口说,“当初我知道此事,把他痛骂了一顿,事后派人去找寻你们,把河唇大街小巷和附近村落都找遍了,都是找你们不到。这么多年来,我们都以为你们死了,心中好生难过。”

“飞哥,你就留下把病治好吧!”袁子夜说,“你病成这样离开,恐怕……恐怕……”想着自己当初病重无处投医,以致现在拖下咳嗽病根,她真怕黄飞也象自己一样留下顽疾。黄飞见她满脸担心的样子,心有不忍,哎了一声,重新躺下。

何财有重新用药。先前虽然有罗有琴督点,但仍是心疼那些药,此时为了赎罪,再也不心疼药了。

何财有给黄飞换了药,又出去给袁子夜买回新衣,并亲自下厨,可他从未沾过厨房之活,炒出的菜不是焦了就是不熟,有些淡有些咸。袁子夜倒了一些鸡汤,进去喂黄飞。李丽挟了一块清蒸鲳鱼入嘴,一下吐在地上,大声叫道:“这些鱼是怎么回事,怎么咸得要命,这是人吃的么?”她的母亲何达燕白了她一眼,拉长了声音说:“吃得下就吃多点,吃不下就别吃。”“那我就不吃了。”李丽放下碗筷,走进内院。何达燕说:“我去看看她。”放下筷子,也走了开去。何财有哼了一声,也不声张,吃了几口,觉得实在难以下咽,拿着饭碗转到厨房,把饭倒入垃圾桶里。从厨房出来,在内院转了一圈,走到黄飞病房,看见袁子夜一口一口的喂黄飞,黄飞吃得津津有味。他静静的看了一会,轻声而叹,走了出去。

袁子夜喂饱黄飞,见众人已经离桌,当下舀了一碗饭匆匆吃了,收拾碗筷,抹台叠凳,把碗筷盘碟全洗干净,又取过扫把,从厨房到大厅,一路打扫过去。何财有一一看在眼里,想起以前这个女孩险些命丧己手,又是低叹一会。

何家大院很大,袁子夜扫完大厅,又转到内院,顺着走廊扫去。扫到内院的一个转角处,听到前面传来李丽的声音:“这个鸡腿给我吃!”“你已经吃了一个,也该轮到我吃一个鸡腿了。”是何达燕的声音。原来她俩借故离开,却从后门出去买了一只烧鸡回来。

袁子夜回身转到里侧一道走廊。李丽听到声响,走了出来,见是袁子夜,拿着一只鸡腿走过去,“嗳唷”的叫道:“倒瞧不出来,小毛贼竟变成了**!”见袁子夜不答话,又拉长了声音:“你这样卖劳,是想讨好我爷爷呢还是想讨好我祖婆?啧啧,可怜呀可怜,吃了一顿臭叭啦的饭,却要干满篓子的活,人活到你这个份上,还不如跳到运河水里淹死了倒来得干净!”袁子夜仍是不应声,继续扫地。李丽一时气往上涌,跨步向前,一脚踩住袁子夜手中的扫把,轻蔑的说:“你这么勤快,是应该奖励一些东西你才对。你要玩具呢还是要鸡腿?”说着把鸡腿放在袁子夜的眼前恍动。袁子夜抽了抽扫把,见抽不脱,当下也不再抽,把身掉向一边。李丽又把鸡腿伸到她的眼前,说:“你瞧这个鸡腿,这么香,这么好吃,吃上一口,肚子都舒服得要命。看来你从出世至今,从来都没有吃过,何不吃上一口,舒服舒服呢?这么好的鸡哟,不吃可就太可惜了!”把鸡腿晃了几下,又伸到袁子夜的嘴前,说:“吃一口吧,就吃一口吧!”。

袁子夜只觉香气沁心,忍不住馋涎流出,可一想到这是李丽故意捉弄,一时又住手不前。李丽不住的说道:“这只烧鸡呀,可是全河唇镇最最有名的李师傅做的。这样的极品,是你一世都难以尝上一尝的,不吃上一口,那简直是太可惜了。”见袁子夜仍然低头不语,当下叹了一口气,说:“你既然不想吃,那就算了吧!”说着跳下走廊,弓步弯身,就要把手中鸡腿向瓦面掷去。袁子夜一见大急,叫了一声:“哎——”李丽住手不掷,问:“你叫什么?”袁子夜说:“那……那……扔了……太……太可惜了!”李丽脸显无奈的说:“那有什么办法,你不想吃,而我吃饱了,总不能扔在地面又要你打扫吧,还不如扔到瓦面来得干净!”

袁子夜咽了一口馋涎,讷讷的说:“你当真给我吃?”“当然!”李丽说着,走回走廊,把鸡腿向袁子夜伸去。袁子夜张开嘴来咬,牙齿刚触到鸡腿,李丽手一松,“啪”的一声,鸡腿不偏不奇,正好掉在地面的一堆狗粪上,袁子夜的一咬落了空。

李丽“噢”的叫道:“不小心,把鸡腿弄掉了。”捡起鸡腿,向袁子夜的嘴伸去。那鸡腿已粘满了狗粪,袁子夜哪里还敢吃!急得连连后退。“你就吃一口吧!这么好吃的鸡腿,是你一生一世也难吃上一口的,你不吃一口那就太可惜了!”李丽一边说,一边把手中鸡腿向袁子夜伸。袁子夜大急,回头就跑,只跑出几步,就被李丽抓住后心衣服。李丽一把把她掀翻在地,手中鸡腿向她脸面直塞,哈哈笑说:“你就吃吧,不吃真是太可惜了!”染得袁子夜口鼻耳眼尽是鸡油狗粪。突然她语气一转,怒声大孔:“死叫化,贼,你是什么东西?也不拿镜子照上一照,瞧瞧你自己是什么东西?竟敢吃我的鸡腿!”她虽然比袁子夜少一岁多,但家庭富裕,养尊处优,个子比袁子夜还要高。

“你很喜欢吃鸡腿是吧!”李丽说,“好,我现在就把它送给你吃。吃呀,快吃呀!”把鸡腿继续向袁子夜嘴里塞去。

袁子夜急得大叫:“别弄脏我的衣服,别弄脏我的衣服!”她身上的衣服是黄飞了半年时间给她织成的,向来十分爱惜。李丽怒说:“这件破烂衣服,也值得你这么爱惜?我叫你爱惜,我叫你爱惜!”一边说一边把手中的鸡腿往袁子夜的衣服乱擦,心中一时还觉得不解恨,扔下鸡腿,双手各扯住袁子夜上衣的各一端,一用力,“嘶”的一声,袁子夜的上衣从衣服下摆到右手腋下被撕开了一大个裂口。

袁子夜大急,忙伸手来挡,李丽左抓右拉,又在袁子夜的衣服上撕了几个裂口。袁子夜急得双手乱挥,指甲从李丽的手臂划过,划得李丽一阵疼痛。李丽大怒,左手抓住袁子夜衣领,右手噼噼啪啪在袁子夜脸上打了七八个耳光。“打得好,打得好!”何达燕说,“死叫化子,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什么身份,敢到我家里来白吃白喝?打,再打!”李丽又在袁子夜脸上掴了五巴掌。

袁子夜用力向李丽一推,把她推翻在地。李丽更是怒盛,急忙站起,袁子夜已慌忙向前院奔去。李丽哪里肯放,急急而追,从后院追到前院,又从前院追到主楼,这才止足不追。

袁子夜奔进黄飞的病房,伏在黄飞的床前号啕大哭。黄飞见她脸肿眼红,衣衫破烂,满身都是油垢粪污,气炸心头,高声而问:“是谁?是谁做的?”他气一冲,一下狂咳起来。袁子夜忙止住哭声,掏出手绢,用水弄湿了,贴在黄飞的背上。黄飞又咳了一会,才止住了咳。“是谁?是哪一个天打雷劈的打了你?告诉哥哥,哥哥一定不会放过他,一定不会放过他的!”黄飞说着,又狂喘粗气。

“是我,是我打了她,你又能把我怎样?”李丽不知何时走了进来,靠在门上,“你不是很能耐吗?打我呀,来打我呀!”黄飞怒极,抓起床前的玻璃杯,用力砸去。“哎唷,我好怕哟!”李丽轻而易举的避闪开去,“来,再砸,再砸!”黄飞哪里受得她这样气弄,抓起盘碗猛力向李丽砸。李丽哈哈笑着闪到房外,又从房外把头探进来,笑说:“来呀,再砸,再砸!不砸非好汉!”黄飞举起保温水壶,就要向李再砸去,门外何财有的声音说道:“谁在这里乱砸?”“是他,是他砸的。我来看望一下他,她瞧我不顺眼,骂我有娘生没娘教,还说我根本就不是你的外孙。我顶撞他几句,他就用盘碗砸我。”李丽一边说,一边把何财有拉进屋里。

黄飞气涌心头,手中的水壶重重的往地板一顿,“哗”的一声,水壶散碎,开水四溅。袁子夜坐在床前,开水溅得她两脚都是。她大声痛叫,扑进床里。黄飞忙给她脱下鞋袜,见她双脚已是红肿,又是心疼,又是气急。

何财有从壁柜取了一支万油扔了过来,冷冷的说:“这是万油,涂一些在上面,过一晚就没事了。”说完走出了房外。李丽跟着走出,到了门外,又回过头来,伸长了嘴,鼻孔里“哼”了一声,这才走开。

黄飞取过万油,拧开盖,小心的涂在袁子夜的双脚上。袁子夜的脚上受痛,缩了一下,黄飞的手又放轻些。黄飞问她脸上红肿及衣服破烂之事,袁子夜一一告知。黄飞心想袁子夜自小被弃,后又受了这么多苦楚,现来到何财有家,本以为袁子夜这下可过上安心日子了,但只不过半天,袁子夜被打,何财有冷落,自己还不小心烫伤了袁子夜的脚,想到伤心处,禁不住抱着袁子夜,失声痛哭。袁子夜早已哭声涟涟,说:“飞哥,我们走吧,这里,我一时一刻也呆不下去了。”“是,我们走,走得远远的,再也不来了。”两人下了床,想要站起,只是黄飞失血过多,脚下虚浮无力,袁子夜也因脚伤,自己站起还勉强可以,但要扶黄飞,已是不能。两人在床前坐了一阵,黄飞说:“找一根棍来吧。有了棍,我自己就可以走了。”袁子夜一想极是,找来一根衣叉。黄飞支着衣叉,在袁子夜的掺扶下,出到大厅来。

此时天色已黑。大厅里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两人打开大门,一步步地向前走去。走过一条长长的大路,接着转右,不用多久,水泥道路已尽,前面已是莽莽的山野。袁子夜说:“飞哥哥,咱们天亮再走吧,我怕。”“不用怕,有哥哥在,什么也伤害不了你。”黄飞刚说完,身后传来一声高喝:“站住!”两人回头一看,李丽已从身后快速跑来。

李丽奔近,嘿嘿笑说:“他们欠了药费,还想走么?”“是何爷爷免费给我们治的。”袁子夜抢先说。李丽冷笑:“何爷爷?谁是你的爷爷?你哪来的爷爷?要你的爷爷免费治病,到阴间去吧!”袁子夜急说:“他真是说不要我们的钱的。”黄飞拉了她一把,说:“与她这些疯狗说什么?我们走。”“谁是疯狗?你说清楚点,谁是疯狗?”李丽一路追,一路问,眼见黄飞和袁子夜已走进深山,一时心怯,不敢再追过去。“谁乱咬人,谁就是疯狗。”黄飞回敬一句。

李丽急得直顿足。身后脚步声“扑扑”,几人已追了上来。

李丽大喜而叫:“妈,你来啦。他们往那边跑了。”何达燕紧走几步,大声叫道:“你们站住!”黄飞冷声笑问:“何家大小姐,有何赐教?”何达燕领着几人追上前去,冷笑道:“死叫化,你可还记得我吗?”黄飞横了她一眼,说:“记得,今天下午见过了,记得很清楚呢!”说了这话,向袁子夜使了一个眼色。他见这些人来势汹汹,知道他们一定不肯善罢甘休。袁子夜摇了摇头,表示不想自个儿走。

何达燕“咳咳”两声,吐了一口唾沫,说:“别贫嘴。我这个样子,你也许会想起来了吧!”说着脚跟踮起,腰身一扭。她体态臃肿,满脸黑瘢,做了一个少女模样,说不出的丑陋难看。袁子夜见她样子滑稽,“噗哧”的笑出声来。何达燕眼一瞪,怒说:“死丫头,笑什么,没见过美女跳舞么?”脸转向黄飞,说:“还是记不起来?那么这个样子,你一定会记得!”坐在地上,双手抱足,一脸痛苦模样。黄飞仍是摇头。

何达燕“嚯”地站起,直指高喝:“好你个死叫化,我的金表哪里去了?”

黄飞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结结巴巴的说:“什么……什么新椒,是新鲜的辣椒么?”“呵呵!”何达燕哑笑,“新鲜的辣椒?亏你想得出。死叫化,几年不见,虽然你个子长高了,体型也长大了,但你那双滑头的眼睛,那额上的记号,姑奶奶打从第一眼见到你,就把你认出来了。”黄飞“嘿嘿”笑说:“不是第一眼了,是第二眼第三眼了。”突然大声说:“姐姐,几年不见,你越发俊俏美丽啦,难怪我已认不出你来了。”他口中说着,心中却是疑惑不已,如果不是何达燕提起金表,他真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丑胖的妇女,就是六年前那个娇小貌美的少女。

何达燕虽然奇丑,但这句话听在耳中,说不出的舒服受用,口中却说道:“小鬼滑头,姑奶奶知道,你这句话是在讨我的欢心,其实内心里,是在挖苦着我。”“不是挖苦,而是由衷的感叹。你怎能长得这样美呢,有什么方法把皮肤保养得这样好看呢。就是天上摘下的星星,云朵飘下的仙女,也没有你一半的好看!子夜妹妹,你说是吧!”说着向袁子夜使了一个眼色。袁子夜说不得假话,说:“她不美,丑陋死了。我还未见过有这么丑陋的人。”何达燕一听怒极,高叫:“死丫头,给我打!”“是!”三个男子应了一声,跳跃过去。黄飞大惊,忙拦在袁子夜身前,说:“别打我妹妹,要打,打我好了。”“不,打我。这话是我说的,打我。”袁子夜说着,抢在黄飞身前。

“呵呵,好一对兄妹情深,把我都感动死了。”何达燕拉长声腔说,“死叫化,你知道吗,我从出生至今,还没有被爹娘骂过,更别说打过。在外面,只有我欺负别人,别人可是万万不敢欺负我的。那一次,我居然被一个要饭的取笑,还摔碎了玉兔,被抢了金表。这个奇耻大辱,我无时不刻不记在心上。你既然说姑奶奶好看,姑奶奶就网开一面,如果你能把金表还给我,我就放你一马,往日之仇,一笔勾消。”“那块金表,已给‘好莱阁’饭店老板骗去了。”黄飞说。何达燕哼了一声,说:“‘好莱阁’饭馆早在六年前就关门大吉了,现在你却编出这样的假话来,骗得了谁?老老实实,快把我的金表交出来。”“那块表真的给他骗去了!”黄飞无奈的说。

何达燕大声呼喝:“还狡辩。打,重重的打。”三个男子把袁子夜推开,拳打脚踢,把黄飞打翻在地。黄飞伤重刚治,哪里受得了这番折磨,不一会儿,便昏厥过去。三个男子停下手脚,说:“夫人,他昏过去了。”何达燕走向前去,往黄飞身上猛踢几脚,见黄飞不再动弹,这才大笑离去。

袁子夜扑在黄飞身上,失声痛哭,悲哭良久,伤及隐疾,狂咳不已。她一口气咳了很久,直咳得无法吸气,晕昏过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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