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才知他是画的我,倒也是,这身形跟我有些相似,对此他自豪道:“听你的脚步声,还有你日常的习惯,我就知道你的身量如何……”
果真惊奇!
“原来你日日观察着我……啧啧!”
我赞其手法精妙,其他画师不可相比。不过我又疑惑:“我可不是没有脸皮之人,你怎的不给我画上脸皮?”
他一如既往以笑对人,不过笑得无奈苦涩,他垂下头,惭愧道:“我……我不知道你的脸长什么样子。”
我拍了拍自个儿的榆木脑袋。
“其实我美如天仙……”我出声打破了此尴尬局面,扯来他的手捏捏。他眉梢惊挑,这时我已捉着他的手抚上我面颊。
这一顿乱摸下来,想必他已知道了我的面相。
“感觉出来了吗……”
“有些……有些感觉了……”
他耳朵浸了粉晕,讲话也不大利索了。
不过不知他有些感觉是真是假,他还是没给我画上脸皮。想来脸容之辨不比身形体段,是个难事。
一季迎来,一季散去,朝朝暮暮过后,已是秋至望冬。感叹光阴荏苒、时间可真是个抓不住的物什。我更感叹我给他打了那么久的工,还未还清他的钱,反而越欠越多。
我想不通。
不过有一词叫日久生情,我对他倒是如此,而且待我嫁他为妻,钱就不用还了。
不知他可对我日久生了情,如此正经且单纯之人,可会娶我这样心思不纯、劣迹斑斑的女子。
早些年读那些话本,我还嘲笑着那公子小姐为着什么情什么爱,而彷徨失措、抑郁成疾。我告诫手下的人,所谓情爱不过是笑话,不要太过在意。
风水轮流转,我竟也尝到了情爱之滋味。如蜜般甜,又如莲心般苦涩无奈。我常常为着自己不是哪家的闺秀,无才无名,配不上他而自卑自怜。
也为着自己染尽鲜血满手污渍,不敢碰他此般高洁之身而患得患失、彷徨无措。
他听我这几日唉声叹气,心生疑惑。还以为我又缺钱了,他掏出一袋子银钱。
我:……
“棠儿,不用跟我客气。”他面色红润,语气正经毫不轻挑。
我怕他生气只好顺了他意,叹着气将钱袋子揣入怀中。
山色在弥漫雾气中若隐若现,我走着这山路,仔仔细细当下,万不能踩错了石块,一摔可一命呜呼。
我采到了珺钰心心念念了很久的藏崖,此艳丽非凡,实为熬成颜料之佳品。正当我满心欢喜下山时,却发现归途中埋伏了人。
怕是我的踪迹被仇家寻到,看来又是一场血杀。
边护着怀中的藏崖,边同他们交战起来,我竟有些吃力。果然是上了年纪了,此番又过着舒坦日子,将我养废了。
雾气变得越来越浓,脚下的路模糊不清起来。
这些不下十人的尸体,我观察竟发现是珺煜的心腹。他还是没有放弃暗杀我。
我避开阁中上下所有人,如今早无做副阁主的心思。这个时候流月或许当上了副阁主。
撇开俗尘恩怨,我原以为可以自安保身。我从前就知道,没有结果的恩怨,便不会结束。
只是我有了软肋之后,心思和情绪也变得软而滞缓起来。我日日都心存侥幸。
杀了十来人,满身污血,此时却没有爽快之感,我竟然心生一丝惧怕之意。我环顾着周身,庆幸珺钰没有看见我这般可怖的模样。
借着河水,我洗干净了身上的血渍和令人作恶的血腥味。
回到竹屋,我将藏崖递给了他,他喜出望外,笑得比任何时候都开心。一阵欣喜,他复而皱眉目露忧思。
“棠儿,你可受了伤?”
他抬起我的胳膊一阵捏,使出鼻子闻了闻。我有些心惊胆战。
我告诉他我周身无恙,他一阵闻一阵捏,眼波流转。他没有发现什么,我安下心来。
有时候想着此时应该离开他,趁他还未发现我不堪的事实。我怕仇家伤害到他,或者以他威胁我。
不论种种,都不比我陪在他身边护着自己也护着他好。
而珺煜遣派杀手愈加频繁,不过我功力不减,还能悄无声息地个个解决。可是事无巨细,珺煜太过狡诈。
我算好了这段时辰珺钰还不会回来,便引了藏匿良久的杀手出来,一番交战下来,我还是胜了这帮嫩芽。
刀光血影间,尸体躺了满地,处理这帮尸体可要费我周折。
血渍染了身上的白色长裙,我想着把这裙子扔了就好,我舔了舔嘴角的血,好比回到当年嗜杀之场景。
然而这时,他二人一起出现在我眼前。
“兄长,你算是相信了吧。日日与你相伴的,是杀人如麻的魔头。”
珺煜笑着对我说。
“你太过强大,你的存在就让我不安。”
“木强则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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