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相谈
暗夜中,一行铁骑举着火把,无声地前行着。
领头之人面沉如水,一双眼透着寒光,比秋夜里的寒露还要冷上几分。
“停下。”萧濂在一个分岔路口停下,下马细细查看车轮轧过的痕迹。
“这边。”前后不过一瞬,萧濂一挥手,队伍继续以惊人的速度前进。
快了,萧濂想,马上就能追上你了。
一个时辰前的同一片天空下,一个十二三岁年纪的少年牵着马绳,正一刻不停地赶着马车。
更深露重,少年的鼻子冻得通红,外衣沾上了一层薄薄的露水,一双手也变得僵硬。
李瑛从车厢探出头,问道:“阿弟,什么时辰了?”
“该是过了子时了。”
李瑛朝远处眺望,黑暗中有几盏灯笼摇曳在夜风中。
“我们走得这样远,应该不会有人追来了。前方不远处有客栈,就在那里落脚吧。”
“好。”李瑄吸了吸鼻子,活动了一下五指,今日的最后一段路程,看着好似很近,却又足足费了他两刻钟。
好不容易停在了一家略显简陋的客栈门前,一家四口呵欠连天地下了马车。
“有人吗?掌柜的在吗?”李瑄高声问。
这荒山野岭月黑风高的,若不是爹爹和阿弟都在,李瑛没准得吓哭出来。
好在里头很快有烛火亮起,一个掌柜模样的人猫着眼睛引四人进了客栈。
看着客房里积了灰的桌椅和散发着霉味的木床,李瑛只能安慰自己,至少比睡在马车里强。
等到一切都安顿好,李瑛明明已经累得不得了了,可躺在陌生的床上,她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这床怎么这么硬?硌得她骨头都疼了。这霉味怎么那么重,无论是朝里还是朝外,鼻子都被熏得痒痒的。
李瑛干脆放弃入睡了,她放任自己开始想今日,不对,是昨日的事。
都这个时候了,娴儿他们想必已经知道姨母去世的消息了吧,娴儿从小没受过什么挫折,这突如其来的噩耗,她该如何承受……幸好有文值表哥在,他定会好好安抚娴儿的。
那他们是不是也已知晓她逃走的消息了呢?大婚前一日姨母殒命,自己不仅没有在旁帮衬着,反倒像个缩头乌龟似的临阵脱逃了,他们会责怪她吗,还是会理解她呢?
这样一来,她又忍不住想到了萧濂。
也不知他发现了没有?应该没有吧。若他知晓了,他会追来吗?还是会放过自己?
渐渐地,她的思绪飘远了,不知不觉间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哒哒哒……哒哒哒……”睡梦中,李瑛听到一连串的马蹄声,如千军万马在她耳边行过。她用手捂着耳朵,想摒弃这吵人的杂音,可随即被窗外透进来的亮光刺得眼皮直跳。
奇怪,自己好似才刚闭上眼,怎的这么快外头就天亮了?李瑛强撑着睁开困倦的双眼,看到窗户纸上投进来一层橙黄的亮光。
李瑛的心猛地重重一颤。
不对,这不是日光。
是火光!
李瑛瞬间睡意全无,她起身披上外衣,脚上只套了双绸袜便急急地朝门口踉跄而去。
她轻轻推开破旧的木门,咿呀咿呀的声音在深夜里显得格外刺耳,门才开了一条缝,却忽然之间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拉开。
门外,站着一个风尘仆仆的高大男人,他的下巴上长出了一层青色的胡渣,披风上粘上了路边的野草,一双纹银靴更是沾满泥泞。
李瑛搓搓眼睛,一时分不清这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看到门外站着的萧濂,她下意识地想把门关上。
萧濂反应极快地一脚跨进房间,李瑛吓得不住后退,最后被一步步靠近的萧濂堵在了墙角。
李瑛想逃,可萧濂一双结实的手臂撑在左右,将她禁锢在了原地。
“你想做什么!”李瑛不敢高声叫喊,生怕让爹娘听见。
房中没有点烛火,一片昏暗和诡异的寂静之中,李瑛听到了萧濂心脏跳动的声音。
萧濂没有回答,反而越靠越近,近到连呼吸都吹落在她的脸上。
他终于开口道:“见到本王意外么?”
李瑛撇过头,不想回应。
萧濂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叫她不得不面对昏暗中他那双燃着熊熊怒火的眼。
“让我算一算,酉时出逃,子时住店,怎么,你是觉得本王不会追来?”
李瑛试图挣脱他双手的禁锢,然而没有用,她的那丁点力气对他而言无异于蚍蜉撼树。
沉默,长久的沉默。
两人就这样在黑暗中对峙着。
似乎过了很久很久,李瑛看见昏暗中萧濂自嘲般地摇了摇头,“罢了,我们走罢。”
“去哪?”李瑛总算出声道。
“自然是回去成亲。”萧濂说着,俯身一把将李瑛横抱起,一脚踹开那破旧的木门,大步迈出了这间李瑛待了不过半个时辰的客栈。
“伱放开我!放开我!”李瑛整个人悬在半空中,惊惧交加,不住地反抗着。
萧濂不顾怀中人的挣扎,脚点地跃起,两人一同稳稳地落在了他那匹高大的骏马之上。
“别动,小心摔下去断了脖子。”说完,萧濂双腿一夹马腹,那骏马发出一声高亢的嘶鸣,载着二人朝着来时的方向飞奔。
萧濂头也不回地交代道:“朱冲,高巍,你二人护送李大人一家三口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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