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嚣张的在后头,进高速他拿着周芬琴的警官证,愣是吓唬得小收费员给放行了,就那么蹿上了高速。从四面八方汇集的警车迤逦进入环城高速,此时距郭三枪离开已经过了三十分钟,而在监控里,并没有发现被劫持的司令婕,正面照只有一人,看不清后座。
照片传到孙进主任手里,他一时间无法判断被劫持人员的情况,喃喃道:“他劫这个人干什么?莫非郭三枪是受胡浩的直接指使?”
“应该是,他们是狱友。”宋玉河道。
“在王峰家门口开枪的,找到可疑人员了吗?”孙进问。
今天的事出得太诡异,像是乱七八糟的线头一下子全冒出来了,王峰家门口的车被枪击,跟着是司令婕被两次拦截,第二次直接打伤了警员,还有午马市界上的枪支,仿佛集中在同一天出事似的,让专案组应接不暇了。
“能联网的监控查不到。”
“小区的监控线路被破坏了一截。”
“第一次拦截司令婕的嫌疑车辆找到了,扔在农贸市场……留了半张脸,正在查找。”
几位技侦依次汇报着。听着不确定的汇报,看着技侦接驳几处路面监控影像的画面,更奇怪的事发生了,被抢走的那辆专案组的车,消失了。
似乎驶出不到二十公里就消失了,技侦截取了前方发案时间十几分钟的监控,快进却没有捕捉到,他愕然瞪着,不知道该怎么汇报了。
“弃车,肯定弃车换乘了。”程长峰道。
“那就麻烦了。”孙进递着照片,请求了句:“把这个嫌疑人的资料给我看看,扫黑还没遇见过敢抢专案组车、敢打伤警员的人。”
“哦,这都不是第一次了……小邱,传给孙主任,别吃惊啊。”程长峰道,不过说也白说,信息到手机上刚扫几眼,就听孙主任啊了一声,然后面带苦色,愕然看着程长峰,似乎不相信这个年代还有这种罪犯似的。
“背了不止一条人命了,我主要的任务有两个:一是抓他,二是找枪,而且抓他排在第一位……哦,对不起,接个电话。”程长峰道,一接电话,似乎午马专案组汇报了句什么,他勃然大怒吼了句:“胡闹,谁下的命令?老聂你没疯吧?就他妈疯了也不能这么干!”
一室警员被猝来的吼声吓了一跳,程长峰晓得失态,踱到了室外,在楼道里吼,可奇怪的是几句之后沉默了,默然无声地回来了,脸阴沉得可怕,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没人敢问……
“组长,你看。”
“指挥部指挥部,发现被抢车辆。”
“马上检查。”
“是。”
拔枪,上膛,司机急急刹车刹在高速路隧道应急车道上,一打应急灯连司机带队员冲向车辆,几支枪直指窗口,应急手电同时间射向车里。
可惜,早已是人去车空。
四名队员自动分开,一位站在车后疏导高速车辆,余众迅速检查,应急灯下,后座散乱地扔着口红、化妆盒,座位下扔着个女人的包,离车数米还掉落着一只白色的高跟鞋,追捕队员失望地重重一叹气。
晚了,司令婕肯定被劫她的郭三枪换车带走了。
扫黑领导组里,几位大员脸上俱是失望之色,只得下了扩大搜索范围的命令。
执法能及时地阻止违法的机会并不多,虽然是预料的结果,可仍然避免不了失望。程长峰一拍孙主任的肩膀安慰道:“这个人的反侦查能力相当强悍,已经不是第一次从我们手里脱逃了,上次我是埋伏都没有捕到他。”
这是告诉孙进主任想开点。孙进脸色难堪道:“程总队长,就在我们眼皮底下把人劫走了,还打伤扫黑警员,这要传出去,我们可是颜面无存啊。”
“我要的是他的脑袋,要脸何用?小邱,和午马专案组直联,那头快开张了。”程长峰看了看表,联结建立后,他俯在屏幕左近直问道,“他们到什么位置了?”
“位置无名,只有坐标点,据目前分析,这个地方叫老贯窝,距离瓦窑寨十二公里,全是土路,是乡镇一个扶贫项目点,项目负责人叫高俊亚,据地方派出所反映,应该是个套扶贫款的空项目,根本没有运营,不过建了一个场地……高俊亚已经被控制,他根本不知情。”聂敬辉道。
屏幕显示是测绘卫星图,在群山环绕的地方,能拍到一个四方的场地,不过仅限一个场地,聂敬辉解释着,不具备实时卫星传输信号的条件,现在只能依靠前方人员的手机4g信号传输,不过天色已黑,传输回来根本无法辨认。
“后续需要多少时间?”程长峰问。
“快了快了……不过,高速来的车上不了乡路,派出所的车走的是乡路,可还需要点时间,车抛锚了……”聂敬辉给了一个更差的消息。
“老聂啊,要出点事,那简直是我们也在犯罪啊……通知外勤组,让他们跑步前进,时间就是胜利,哪怕就爬也要爬到老贯窝。”程长峰命令着。
“是。”
“他们的实时信号传回来了。”
“是。”
对话结束,不过莫名地觉得程总队长情绪不对,声音苍凉,信号传输时,孙进终于有机会了,他小心翼翼问道:“总队长,出什么事了?”
“可能找到制枪窝点了。”程长峰道。
“那好事啊?!”孙进兴奋道。
“他们截住枪支和这里是同时发现的,几乎全部警力都调云城了,那儿只有一个组,抓捕现场又开枪了,没办法,只能他们顶上去了……这些王八蛋要是跑进山里,恐怕调支部队都逮不全。”程长峰道。
“那……不是您的王牌小组吗?”有位大员问。
“追踪的王牌啊,一位痕迹专家,我师父,今年六十九了,还有两位辅警加一位女警。”程长峰道。
这话一出,全场噤声,可能比郭三枪脱逃还让在场人员吃惊,这种战斗力,顶多抓个赌查个身份证,端枪窝肯定差太远了。
静默间,邱小妹接到信号了,她莫名地手颤抖了几下,摁了接收,然后一片黑漆漆的,只能听到“突突突”的三轮车声音,摄像传输回来的景致根本不可辨,但能听到熟悉的声音:“这儿岔路了,第二个岔路口,猛子做好记号。”
“好嘞。”
停顿未久,三轮车声音渐停,丁灿的声音:“行了行了,不敢再往前靠了,声音的传输距离晚上比白天远,这儿应该没有听到枪声。”
“就听不到,这么长时间没回来,也该警觉了。”邢猛志的声音。
华启凤的声音:“下车,堵路,找几块大点的石头,这帮兔崽子,今天让他们一个都跑不了。”
轻轻的笑声,丁灿在说着:“老爷子您还这么野,甭退休了,回头带个队继续干呗。”
“你以为我不想?领导不同意,我徒弟里支队长一大堆,嘿,翅膀硬了都不给面子,嫌弃我了,让我养老,受不了受不了。”华启凤道。
“那这次功劳算您头上,哦哟,把大小领导都挨着个儿打一遍脸啊。”邢猛志道。
“早该打了,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警察警察,要有的是警于事前的判断和察于事后的能耐,做不到这个,就不合格。铁警是实战练出来的,不是办公室坐出来的。”华启凤道,此时惊醒了,好奇问着:“小丁,你干什么?还录着?”
“啊,已经传回去了。”丁灿促狭的声音。
“掐了掐了,赶快掐了,家里的领导都在呢,让我个退休老头说三道四多没面子。”华启凤紧张道。
不过只是引起了一阵更多的笑声,画面中止了。
此时在屏前的邱小妹,莫名地忆起了毒王案里两人相处的时光,她有点怀念那段时光,虽然危险,虽然紧张,可在那种刺激的氛围里能真切地感觉到从身体里不知道哪个部位迸发出来的激情和豪迈,总好过这里,只有一种很不爽的感觉叫:担心。
此时在午马市专案组临时指挥部,前方的说笑没有引起哪怕一点共鸣,仿佛有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情绪,让这些惯看警察队伍以排山倒海之势抓捕嫌疑人场面的技侦肃然起敬。
勇气,谈笑和从容的勇气,毕竟是最让人折服的一种。
“作为这里的指挥员,我很惭愧,华师父说得对,没有警于事前的判断和察于事后的能耐,是不合格的。”
聂敬辉幽幽道,惭愧却不羞愧,反而像重燃他曾经激情似火的记忆一样,他铿锵道:“不过我也很庆幸,庆幸我所在的团队里,在我们一代一代警察身上,薪火相传着一种精神,它总是激励着我们每一位身着藏蓝银徽的在危难时刻冲在最前沿,也总是在这种时刻,让我们的队伍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凝聚力和战斗力。我从来不相信运气,即便有,今天也必须站在我们这一边。因为我们心存正义,而正义,必胜!”
安静了,临时指挥部里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清清楚楚,嗡嗡的主机声音里,传输的画面嗞嗞的电流声音,保持着静默最早接近窝点的丁灿传回来了珍贵的现场实时画面,画面上两盏灯亮起来了,是一辆车,似乎满载着东西准备出发。
要挪窝了?对方警觉了?
指挥部里,所有人的心一下子提起来了,因为此时,后续的外勤刚刚到达高速路口,距离老贯窝还有十余公里的山路……
丁灿把微型摄录仪绑在一棵树上,小心翼翼地用口香粘住了闪闪的蓝光点,这个光点如果不遮住,黑夜里会看得格外清楚。
做完了这一切,他又看向远处,几个人在搬东西往车上堆,发动着的车是辆皮卡,看样子是准备走了。他退着爬回了路下,对俯着等他的几人道:“能看到最多四个人,三个搬运,一个坐车里,似乎准备走,车都快装满了。”
“支援赶不到了啊,要堵死得有场火拼了。”华启凤道。
“油机说六七八个人,差不多能干挺他们吧?”邢猛志道。
武燕黑暗中翻了他一眼骂道:“你没看出那个货有点不识数啊……人员不明,装备不明,属于抓捕最难控制的情况,你懂个屁,你以为是你混黑社会时候两拨流氓火并呢?”
“这得统一领导啊,华师父年纪最大,你是正式刑警,我呢是临时组长,到底听谁的嘛。”邢猛志牢骚道。丁灿郁闷了:“我去,敢情仨领导,就我一职工,还是临时的。”
“必须听我的,有我在轮不着你们辅警挡枪子。”武燕很彪悍地夺权了。
这话听得邢猛志和丁灿齐齐瞪眼了,咬牙切齿道:“再拿辅警不当警察,我俩跟你急啊。”
华启凤一听吹胡子瞪眼了:“都闭嘴,我是师父听我的,就凭我抓的人比你们见的人还多,谁犯犟我抽谁……都听着,我们现在两条短枪,子弹九发,两支气动武器,铅弹虽多,但如果不击中要害根本无法解除对方的战斗力……所以,我们这么干,掐头,拦腰,捅屁股……他们一分兵,我们就占据绝对优势了,只要能拖住十几分钟,一切就盖棺了……我在前面;猛子、燕子,你俩在中间,下手狠点;小丁,如果有第三个人,就是你的了,就刚才路上那水平,往死里弄。”
武燕和邢猛志刚觉不妥,丁灿一回头道:“开动了。”
“快,隐蔽。”华启凤一命令,武燕和邢猛志一左一右往路下钻,丁灿爬着攀上了麦地里,华启凤却是悠悠走到破三轮车的后面,车横亘在路上,成为一个天然的路障了,这儿的地势低,下面看不到上面,上面路上也看不到下面,不过已经渐渐听到了汽车轰鸣的声音越来越近。
蓦地车灯光一照,转过来了,司机的视线里看到了三轮车,车上站着位老头,他一扬手,手心里警证上的国徽在车灯下熠熠生辉,司机和副驾一伸脑袋,傻眼了,咋这么戏剧化呢?就一糟老头,还在扯着嗓子吼:“警察,停车检查。”
卧槽,司机给惊得不明所以,下意识一踩刹车,副驾上那人伸脖子定睛一看,愕然道:“是咱们的车,还有这么老的雷子?你见过吗?”
“不能吧?!警察也有山寨的。这也太假了吧。”司机惊讶得根本没有意识到危险。
华启凤站在三轮上大吼着:“我怀疑你们私藏武器,下车,手抱头出来。”
司机抄着枪开了门,副驾的一拔枪,直接要开火。
“啊?!”副驾上人惨叫一声,拔枪的手像折了一样,是有人在车外敲了一棍。这头司机刚开门,脑后就被顶上枪口了,然后听到了女声:“不许动,敢动打死你。”
这山炮吓得一惊,不动了,不过武燕分神一刹那,他一推武燕,一个懒驴打滚翻了个身,回身持枪朝着武燕射击。
“砰……”武燕开枪了,正中目标。
“砰……”对手开枪了,枪打在轮毂上,偏了。
武燕旋即第二枪又击发了,一枪在胸上,一枪在颈部,司机一歪头,脖子血涌如注。武燕一伸长腿,踢飞了他的枪。
另一头的流氓打法可没这么惨烈,被枪托敲了胳膊的匪徒,跟着被邢猛志拽下了车,稍一挣扎,邢猛志又是一枪托敲在腿弯上。那人惨叫着扑倒,举着一只手投降,连连喊着:“别杀我,别杀我……”
“里面还有几个人?”
“四个,不,五个。”
“谁在?”
“杜总、小顶、秃轴,再有不认识。”
讯问刚两句,“嘭嘭”两声闷声,打在车顶左近,溅着火,武燕大喊着:“快找隐蔽位置,是八一杠。”
邢猛志拖着被俘人员到了车前,华启凤钻在前面的三轮车后面,武燕一挪位置,和邢猛志到一起了,她抽着那人的腰带把这人两手一缚,疼得那人哇哇乱叫,不过此时可顾不上客气了,武燕摁着人往车底一塞,捎带着把他两条腿也绑一块了,就是鞋带绕的动作也利索无比。邢猛志趴着看看远处,枪声再响着,他做了动作,“咚咚”两声,把车灯打灭了。
一下子全黑了。枪声停了……
“八一杠在二楼射击,他们也把灯关了,我看不到了。”
丁灿在麦地里喊着。
“三点我,小丁九点,你俩守中路,压制住他们。”
“等一下,把你们手机放到不同方位,一会儿设定目标。”
黑暗中,华启凤把手机往车顶一放,弓着身溜了。武燕和邢猛志分别扔着手机,两人匍匐着慢慢靠近大门。丁灿最机灵,钻在麦地里蹿了不远,一拨手机号,远处三轮车上的手机响了,黑暗中看得格外清晰,跟着招来了“叭叭叭”一连几发子弹,手机被打灭了。
趁着这工夫,几人加速靠近,第二次皮卡车上的手机嗡声亮了,又是叭一声枪响,子弹在车顶溅起了一片火。
第三次手机又亮了,哟,枪声不响了。
丁灿郁闷地骂了句:“还挺聪明,不上当了。”
车灯和场里的灯光全灭了。警察这头面对的一支半自动步枪,火力优势太大,而对方折了两人一时间肯定摸不清底细,轻易不敢冲出来,遗憾的是也不敢跑,场地后面就是山,可惜环绕着一大圈麦地、桑园,想藏容易,想跑可很难不搞出动静。一搞出动静,这视线毫无遮掩地肯定要成为活靶子。
于是这场刚刚激烈起来的对决,诡异地出现了片刻的宁静……
你死我活
快……快……接上火了。
席双虎吼着,出了村上了土路,从高速路弃车一路疾跑,早就逼出一身汗来了,他稍等了下后面的三位队员,都在气喘吁吁,他提醒着:“保护好武器,还有几公里……等等。”
后面一辆警车上来了,终于到了,外勤的车扔在高速上上不来,就差代步的了,几位等在路边,截停车辆,司机还没停利索,席双虎就把人揪下来了,一指身后道:“带枪的留下,其余的跑步到高速路口,协助保护现场,那边有三个嫌疑人。”
几位挤上了车,派出所留了两人,五人挤进车里,一踩油门,车轰鸣着飙起来了,这时候,他们已经隐隐地听到了枪声……
午马市的临时指挥部,听着传输里“砰砰”“叭叭”的枪声,每个人的心都跟着枪响在跳,哪怕是警察也难得见一次真枪实弹,今天算是见全了,手枪、半自动步枪接连响着,在摄录里甚至能看到远处二楼窗口枪管里冒出来的火。
连续几部手机信号消失后,静默时聂敬辉才反应过来,这是疑兵和拖延之计,刚刚一喜又忧虑了,对方不傻,几次射击后就不上当了。
“快点,快点……”
乔蓉在默念,第二组外勤到场了,看到他们也开始跑步前进了。
“慢点,慢点……”
任明星比现场的还紧张,期待着黑暗里那些匪徒慢点,再慢点发现邢猛志他们的企图,哪怕再争取几分钟的时间,这个饺子就包圆了。
“这是支半自动步枪,火力太猛,五厘米的车门都会打穿。”
乔蓉紧张地喃喃道,不说还好,她这位枪械专管一说,倒让全组的都紧张起来了,就武燕一个人配枪,可怎么挡住那些人啊?
“有位经验丰富的华师父,还有缴获的武器,不用太担心,我们清楚他们的实力雄厚,可他们并不知道我们现场的实力单薄,这个绝地人迹罕至好是好,不过这会儿,要成作茧自缚了。”
聂敬辉轻声道,嘴里说着不用担心,他自己却担心得双手发抖,黑暗多数时候是罪犯最好的掩护,只盼着今天也成为己方人员的掩护。因为黑暗,敌方摸不清虚实,越摸不清虚实,那恐惧就会越大,心神一乱只要误判,哪怕是几分钟的误判,只要在这个时候没有强行冲出来,那等待他们的只有一个结果:
灭亡!
秃轴收回了枪,手不自然地抖了抖,他使劲地把手在枪身上磕了磕,疼痛让他恢复了知觉,躲在二楼的墙后,颤声问道:“杜总,咋办?”
“你看清了没有,到底什么人?”杜攻城黑暗中发话问。
“除了雷子,谁还敢招惹咱们?路上走货的肯定被端了,油机估计把咱们都卖了。”秃轴牙咬得嘎嘣响,不知道是仇恨,还是惊恐。
“杜总,咋办?”
“咱们跑吧。”
“傻x,你跑跑试试。”
杜攻城说道,蜷在墙后建议跑的,反而不敢出去了,这黑灯瞎火的,谁知道有几支枪在等着?
“那不能在这儿等死啊?就这事十个脑袋也不够毙的啊。”一个匪众小声说道。
黑暗里噌声响起,秃轴把一箱东西踢过去了,他眼往外看着说着:“抄家伙,你一颗头,我一颗头,打烂去他球……嘿,轮子。”
回头时,有个胆小的货开后窗准备溜了,秃轴气得端起枪来了,不料被同伙一把扑上来压住求着:“秃哥,我们就拉个货,没您那胆啊,后面就是山,跑吧……杜总,一起跑吧。”
话音方落,嚓一声,气动武器的声音,半个身子趴出窗外的一声惨叫,又缩回来了,几个试图跑的,吓得不敢伸脑袋了。
这时候,外面的传话响起来了。
“杜攻城,我知道你在里面,你们被包围了,马上缴械投降。”
“杜攻城,我知道你在里面,你们被包围了,马上缴械投降。”
同样的话重复了几遍,好像还不在一个方位,秃轴心下慌乱地朝着门的方向,咣咣咣打了半梭子子弹,又俯身捡着几个土炸弹,一开门,嗖嗖扔出去。
“轰……轰……轰……”这炸弹威力一般,可响声奇大,扔出来的时候武燕警觉了,飞步扑向邢猛志,抱着他连续几个翻滚钻进麦地里了。邢猛志被抱得晕头转向,只听见嗖嗖乱飞的弹片,两人刚喘口气,上面那货疯也似的往外乱扔土炸弹,轰轰轰围着场周围爆炸,似乎是借着爆炸的火光寻找目标,看着可疑的地方,抬手就是一梭子子弹,那步枪的子弹嗖嗖飞在左近,吓得几人不敢稍动。
“狗日的,干不过啊。”邢猛志钻在麦地里恨恨道。
“干不过也得干,要压制不住跑起来,那就更挡不住。”武燕道。
“也不知道后面怎么样?”邢猛志小声问。
“华师父是当教练的玩枪水平,应该没事……这个距离打不到啊。”武燕目测藏身地,有四十米左右,超出手枪的有效距离了。
“拿这个。卧槽,火山放火了,这蔫巴货干坏事比我还手快。”邢猛志抽着腰里的自制燃烧瓶,这是三轮车里抽出来的油,瓶子是车上的啤酒瓶,两个简易燃烧瓶,丁灿已经点燃了一个,场边的麦秸堆,火苗已经蹿起来了,隐隐可见场里二楼轮廓,邢猛志和武燕咬着耳朵商量着,武燕有点怀疑地问:“行不行啊?”
“不知道,试试。”
“不行,太危险,你要有个三长两短,我得后悔一辈子。”
“扯什么一辈子淡呢?你找不上男人,准备赖上我了?”
“是啊,咋啦?”
“嗯?!”预料中的互怼没出现,出乎意料的表白却出现了,邢猛志哧地一笑,头埋进土里了。武燕却是一手压着他道:“你别动,我来。”
“别动,一起来,不分神你没机会。”
“你那么干太危险……”
“你一个人干更危险。”
正争执着,又一颗土雷扔出来了,远远地炸响了,似乎是华师父隐身的地方,半梭子弹扫过去,哑火了,不知道是卡壳还是换弹匣。
这时候邢猛志和武燕像心有灵犀一样,同时蹿了出去,一个飞奔向门口,一个飞奔向墙外,一靠住墙邢猛志拿着燃烧瓶一点火,借着奔跑的冲势奋力一扔,大吼着:“你们被包围了,马上缴械投降。”
说着飞奔起来了,边奔边拿着缴获的短枪砰砰砰朝二楼窗口的方向速射,只有三发子弹,打完一扔,掉头就跑。他眼睛的余光已经瞅见了,燃烧瓶在二楼楼梯上烧起来了,那个方位已经能看清了,这时候只要枪口伸出来,瞄准的肯定是他。
“狗日的,干死你。”
二楼窗口,秃轴将枪调成了点射,“嘭嘭”两声,继续一移准星,追射着那个身影。
此时武燕已经从门柱伸出枪来了,那支枪射击过一次后,她看准了隐藏在窗后的手,这是次估射,看准机会,她做了一个违反常识的动作,整个人蹿进了院子,大吼一声:“嘿,这儿。”
吓得秃轴一哆嗦,枪口下移,电光石火间武燕双手持枪,“砰砰砰”连续四发,打尽了子弹,跟着几个翻滚,靠近了楼梯的掩护,一靠进掩护,急喘着气还在大声喊着:“你们被包围了,顽抗下去只有死路一条,马上缴械投降。”
她听到了惨叫半截的声音,听到了有人扑倒的声音,似乎是打中目标了,听到了楼上的尖叫,似乎对方乱了阵脚了,最猛的火力终于哑了。这时候院外的声音又响起来了,“嗒嗒嗒”清晰的微冲声音,还有此起彼伏的喝令投降的声音,奇怪的是,楼上再无动静了。
支援没到啊?什么声音?
邢猛志趴着循着声音,却看到丁灿瘦小的身影一闪而逝,声音在院墙上响,应该是步话的传音吧。他刚歇口气,却看不到武燕了,急得蹿到门口往里瞅,这个角度却怎么也看不到武燕在哪儿。
这光景不敢喊也没法儿找,他一下子心慌了,恰在此时,“砰砰”又是两声枪响,似乎在二楼,跟着惨叫声起,一刹那邢猛志头皮一麻,这狠娘儿们自个儿冲进去啦?
这个刹那他似乎没有了思想,双手一掰,两腿一蹬,攀着门柱噌噌上了围墙,弹弓上手,沿着一砖宽的围墙疾步奔向最近的窗户,手指一捻,钢珠两颗三颗地往包里压,然后叭叭地直射窗户,这暗夜里极似微冲子弹的动静,他边射边厉声大喝着:“瓦斯弹……各组突击,顽抗当场击毙……”
这是压垮匪众的最后一根稻草,后窗几次突围想跑,都被精准打了回去,受伤的倒了两三个,而被击毙的秃轴就躺在窗下,汩汩的血都流了一地,窗外喊声一片,窗户啪啪被砸了,冲上来的声音就在耳际,早已浑身颤抖差点大小便失禁的杜攻城再也按捺不住了,大喊着:“投降,投降,别开枪。”
“手放在脑后,全部到楼梯上。”围墙上的邢猛志怒喊着。
“哦哟哟哟,”杜攻城连滚带爬,手伸向门外喊着,“别开枪,别开枪……”
出来了,慢慢出来了,爬着,手放在脑后。
“还有几个?出来。”邢猛志吼着。
又爬出来一个,被喝令就那么趴着,手缩在脑后;接着又出来一个……
这奇景可把躲在远处的丁灿看傻眼了,他急着奔向场里,武燕从楼梯下的掩护出来,两人噔噔噔地上楼,那三位投降来得很快,都乖乖地趴在楼梯上不敢稍动,还有俩受伤的捂着脖颈部位,估计是想跑被后面埋伏的华师父给射伤了。
“啪……”灯一亮,尖叫一声,却是丁灿在叫,他一下子侧过了脸,窗口下躺着的秃轴脸上几个窟窿,那几枪精准地全打在头部。再往后看又尖叫一声,一个趴在后窗口保持着趴的姿势,估计是被华师父击毙的。
“嚓!”武燕一拔地上的自动步枪的弹匣,里面尚有半个弹匣是满的,嚓声一合,到了楼门口,几位趴着早失去斗志的不敢稍动。武燕示威似的朝空中嘭嘭开了两枪,厉声喝道:“老实点,谁动打死谁……绑上他们。”
丁灿抽腰带,忙乎地绑腿,此时武燕才得空看着一直虎视眈眈持着弹弓的邢猛志,昏黄的灯光下,怎么看这么帅气呢,她柔声道:“下来啊,怎么一直站那儿?”
“哎哟,我腿软。”邢猛志哭笑不得地道,是真腿软,这要是还有反抗的话,估计交待的该是他了。
“这么英勇神武的,谦虚啊。”武燕笑道。
“哎哟,我以为你个傻娘儿们冲上来了,我就跟着上来了。”邢猛志郁闷道。
武燕哈哈一声长笑,怼了句:“终于知道谁更傻了吧?!”这话糗得邢猛志悻悻爬下围墙。丁灿看着这两人,同样悻然评价着:“有史以来最强悍的制枪团伙,被支弹弓吓投降了,得多冤哪。”
“运气啊,这武器要搁郭三枪手里,今晚咱们怕是回不去了……支援来了。猛子,去接他们。”武燕喊道。
远远看到了闪烁的红蓝警灯,最先奔袭来的席双虎一组加上派出所两位警员,在停车处自己分开,半路拦截处一活一死,活的被绑成粽子了,余众奔向院子,可没想到战斗已经结束了。他们到场时,瞠目结舌地看着武燕如女匪般挎着枪,和丁灿一起把投降的四位押着下楼。等所有灯光打开,一楼的造枪车间把他们又惊了个目瞪口呆。
成箱的气枪已经打包好,正如油机的交代,还有几十箱,而半成品就更恐怖了,粗粗一数枪管五大捆,像麦秸垛一样垛着,各种五金工具零乱地放了一屋子,根本来不及清点……
“老贯窝现场以杜攻城为首的嫌疑人七人,被我方击毙三名,生擒四名,武器成品半成品都在现场,等待清点……我方,没有伤亡!”
前方席双虎的汇报回来了,背景就是那个琳琅满目的武器车间,满脸污渍的武燕、邢猛志、丁灿在和指挥总部打着招呼,这个奇迹般的结果让聂敬辉重重握拳,兴奋地嘿了声。
一屋子揪心揪了半天的技侦使劲地拍手,一下子欢呼起来了,都是年轻人,那激情劲仿佛是自己亲身经历了一场一般,跳着、喊着,兴奋至极地抱在一起,每一次几乎熬得油尽灯枯的案子,不就期待着今天这种摧枯拉朽、大快人心的时刻吗?
“太厉害了,太厉害了……你看你看武燕姐。”乔蓉兴奋地指着。任明星正被一位男技侦狠狠抱了下,傻乐着呢,被乔蓉一拽,回身顺势一抱,看着兴奋的乔蓉,不知道鬼使神差哪根筋岔了,顺便兴奋地吧唧在乔蓉腮上重重亲了一口。
“啊?!”乔蓉惊醒,吓了一跳,捂着被亲的腮边愕然站着看任明星。任明星赶紧解释:“不是故意的。”
都看着呢,有人哧哧笑了,乔蓉面红耳赤发飙了。任明星掉头就跑,边跑边喊:“不是故意的。”后面追的乔蓉嚷着:“就是故意的,站住。”
两人一追一逃出去了,惹得身后哗声笑翻了一堆。聂敬辉难得地没有肃穆表情,笑吟吟地看着这群年轻人,摆手道:“同志们,同志们,安静安静……各就各位,协调各组警力,迅速赶赴现场……咦?双虎双虎,能听到吗?”
“能听到,聂处,怎么了?”
“华师父呢,怎么没看到他老人家?”
“啊?我也没看见,等我找找……”
画面里,席双虎循着声出门,喊丁灿了。
丁灿还拿着枪对着那几个被俘的嫌疑人呢,邢猛志嫌弃似的说着:“收起收起,又不能自拍,你摆给谁看啊?”
“自得其乐嘛,呵呵……幸亏我见机得快啊,差点被这几个孙子给炸着。”丁灿说道,枪口一捅杜攻城。杜攻城赶紧解释:“不是我扔的,是秃轴。”
“都往死人身上推啊?”丁灿吼了句,把杜攻城吓住了,然后一附耳和邢猛志说着,“你上楼上看了没有?”
“没有啊,怎么了?”邢猛志道。
“你看看去吧,燕子那几枪全干在秃轴脑袋上,哎哟,这么恐怖的事,今天我怎么不害怕呢?”丁灿琢磨不透自己的心理了。
“胆子都是吓大的,身上被弹片剐了好几个口子,刚才都不知道疼,哦哟哟。”邢猛志一摸疼处,腿上屁股上,摸出来一看手,居然有血。丁灿却在一旁损着:“恭喜猛哥新增技能,会来大姨妈了。”
“找死,再嘴贱。”邢猛志一拧丁灿,丁灿求饶。席双虎奔来了,一问华师父呢。“哟?!”这俩光顾兴奋此时才想起少了个人呢,武燕也没看见,几人赶紧打着应急灯往刚才埋伏的地方找,灯光照处,华启凤倚着一棵树,手拄着气枪,正喘着气,灯光下的衣襟上洇着一片深色。
“啊?师父,您受伤了。”
“啊?华师父,这是怎么了?”
“快来快来。”
众人七手八脚搀着华启凤起身,此时老人才舒了口气道:“没事没事,小伤,被弹片扫住了,大家没受伤吧?”
“没有没有。”
“师父来,我背上您。”
“快,把车挪开,掉过头来,联系一下最近的医院。”
邢猛志背起了华启凤,几人后面扶着。华启凤在邢猛志的背上安慰道:“没事,真没事,这些土炸弹杀伤力不大。”
“师父,全靠你一把气狗把他们钉死在原地了。”邢猛志道。
“冒失啊,你这个蠢货,怎么自己就冲上去了?”华启凤伸手在邢猛志的头上轻轻拍了下。
呵呵傻笑的邢猛志道:“他们自己都吓破胆了,哈哈。”
“事情还没完,知道接下来怎么办吗?”华启凤问。
“这里肯定是郭三枪的老巢,很有可能返回来,即便不返回来,也成没牙的老虎了,乘胜追击……您放心,跑不了。”邢猛志道。
“嗯,能想到这儿我就放心了。”华启凤软软地道,像是疼痛,像是累了,轻轻地靠着邢猛志,耳语道:“傻小子,别再犯浑啊,当了英雄的都是脑子不好使的。”
邢猛志笑笑,答应了,他们一行背着华启凤放到了警车后座,血洇了一片,草草包扎了两个指头肚大的伤口,一个上面还嵌着块弹片,掉头的警车载着华启凤和看护的丁灿呼啸上路了。此时邢猛志再回头看,回忆着七八颗土炸弹的爆炸方位,这才惊醒,他愕然对武燕道:“华师父一直在吸引火力,给我们创造机会。右侧让丁灿放火,左侧和后方他一个人顶上去了。”
明白了,华师父一辈子玩枪的经验生生把这几个货钉死在二楼了,否则以俩辅警的半把刀根本拦不住他们逃跑,更不可能有机会生擒这些人。想明白时,邢猛志愣了,武燕无声地拍拍他的肩膀,无语。刚刚兴奋的喜悦此时消弭得干干净净。
“你早看出来了?为什么不告诉我?”邢猛志质问道。武燕的战术水平肯定要高过他,华师父守的一侧和后方,是一片相对开阔的地方。
“我告诉你别去,你不也冲上去了?”武燕突然来了一句反问,把邢猛志问愣了,两人怪异地相视,半晌,武燕移开了身子,身后是被击毙的一名制枪嫌疑人,又听武燕在问,“相信我,你不会再做噩梦了,也不会再有恐惧。你冲上去的那一刻,就是你蔑视罪犯、蔑视死亡的开始,如果连死亡也被你蔑视,还有什么能吓住你?华师父就是这样的人,我们迟早也会变成他那样的人,走吧。”
邢猛志机械地随着武燕挪步回窝点,那个被击毙的嫌疑人就躺在左近,灯光下血色黑红,面相惨白。后续的警车陆续来了,大批的警察到场封锁打扫战场,路过的邢猛志刻意多看了几眼被击毙的歹徒,似乎还像武燕所说,他感觉不到哪怕一点恐惧,有的是一股子充溢胸间的快意,那是一股子恶狠狠的快意,哪怕受伤,哪怕牺牲也不会任何遗憾的快意,因为拼赢了一个最好的结果:
你死,我活!
终极标靶
“各组注意,即时关闭警灯、警笛,重复一遍,即时关闭警灯、警笛。”
“各外勤组注意,执行四号方案。”
“各组汇报位置。”
“……”
步话里的声音有点凌乱,午马的临时指挥部在发布协调命令。云城刚并入序列的指挥尚未统一,在云城和午马之间奔波的外勤队伍,一阵忙乱之后,渐渐统一行径了,奇怪的是,大部分都慢下来了,甚至在高速沿线已经赶到中途的,也奇怪地停下来了。
宋玉河支队长赶到瓦窑寨时已经过去了差不多一个小时,高速路上截获的枪支和嫌疑人他看了眼,看得他暗暗咋舌,四个大汉,四对四抓捕,很难想象是怎么把这些人控制住的。
自高速路攀上地塄,村道上已经有车接应了,他皱着眉头看看现场,又比对当时的现场拍下来的送货视频,心里既有庆幸又有惭愧,华师父和邢猛志提出的那个匪夷所思的方案,他一直是抱怀疑态度的,毕竟以现在的运输条件,和三市的工业环境,藏一个制枪窝点并不难,似乎并没有必要藏到这种深山僻壤之地,可没想到偏偏还就在这种地方,偏偏他们的出口,还就在这种村路和高速的交会点上。
“罪犯有一千个人,犯罪就会有一千种形式。”
他喃喃如是道了句,作为后知后觉,现在明白这些罪犯的高明之处了,选择这种僻壤非常合适,今晚这么大的动静都没有惊动村里留守人员,顶多是谁家的狗汪汪多叫了几声,车经瓦窑寨驶向老贯窝时,坑坑洼洼已经失修的土路加上茂密的林地更是一个天然屏障,除了农用、越野车,怕是普通的轿车都无法在这种路线通行。
十几分钟的路程颠簸得有点难受,渐渐看到现场时,他此时的期待和兴奋泛起来了,一个庞大的制枪犯罪链被捣毁了,而且还是直接挖到了根上,他都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兴奋心情。
距离场地近一公里处,刚刚清理的现场,被击毙的嫌疑人已经装进了尸袋,车未在此处停留直驶场外。现场遵照命令已经熄灭警灯,黑暗里静静地泊着驻守的警车,院里院外,肃穆的外勤整装待发,他快步踱进现场,席双虎迎下来了,领着他进门,现场的冲击力远比看视频来得大,几百平方米的大车间里,车床、铣床、各类五金工具,成件的配件,成箱的成品,还有堆积如山的半成品把这里装得满满当当,几个被俘的嫌疑人缩在角落,正在被讯问。
“这应该是刚转移来不久,车床和铣床没有启用,枪管是已经生产好的,就在这里组装。”席双虎道。
“他们呢?”宋玉河期待地问。
“在外面的车里。”席双虎道。
“带我去。”宋玉河道。
似乎这个战果并不是他最想见的,两人快步出行,席双虎指指场外的麦地边沿,小声告诉支队长:“这伙人制造了不少土炸弹,抓捕时华师父受了点伤……贺支给咱们的几个人都够横啊,武燕一把小六四,正面击毙了持八一杠的歹徒。猛子更猛,拉着弹弓把剩下的逼投降了。还有小丁,打起架简直不像网警啊。”
“怎么就他们俩?”宋玉河看到两人时,随口问。
“丁灿陪华师父先到医院了。”席双虎道。
“伤重不重?”
“不重,距离远,被扫到了。”
两人快步走向车前,邢猛志和武燕站在车前,机盖上放着平板,两人争论被宋玉河打断了。见面啥也不说了,宋支队长握着拳狠狠在邢猛志胸前捶了捶赞道:“好小子,有你的。”
邢猛志嘿嘿笑着道:“不光我,还有这个小子,捶她。”
席双虎龇牙一笑,没想到邢猛志和支队长开这玩笑,支队长一尴尬,武燕却是伸手抓着邢猛志领子怒道:“找抽是吧?”
“放开放开,没人再跟你较量。”邢猛志掰开了武燕的手。
武燕顺手把他推过一边,向支队长敬礼道:“支队长,我有个要求。”
“说。”宋玉河道。
“请战,我和猛子刚才商量了,郭三枪应该就在这一带的山区。”武燕道。
“哦?说说。”宋玉河道。
“你来。”武燕一把又把邢猛志揪过来了,平板递给了他。
邢猛志摁亮平板,一拨,那是简易的电子地图,就见邢猛志戳着几个点介绍着:“……接近一个小时前,高速路发现了郭三枪的弃车,司令婕和他都去向不明,总队肯定沿线向北追踪,对吧?”
“对呀,总不能在高速路还掉头绕回来吧?就绕回来也没用,双向来去都被追踪了。”
“除了在高速上,为什么不能有另一种逃逸方式?”
“你是说……”
宋玉河和席双虎一下子被勾起兴趣了。
“郭三枪擅长的地方就是山地,晋南这一带的高速不同其他地区,大部分都是穿过山地的,如果在云城这个弃车点附近,也有一个像瓦窑寨这样的交会点的话,那是不是可以这样设计逃跑方式……就像秃轴他们往高速上转货一样?”
邢猛志如是道,看支队长和席双虎犯愣,他解释道:“虽然地图上看不到村路通道,但并不代表不能通行,事实上山区地带也是四通八达的,只是因为人迹罕至,不为人知罢了。您看,自弃车点一带往瓦窑寨数,汤里村、双庙乡、东郭镇、桑村、西瑶、枣园……翻过大石岭山一线,就到午马市了,经过油坊村、居上庄、岳村到上泉、好汉坡这一片,几乎全是午马市的偏僻乡镇,刚才问了,到老贯窝那条岔路,就可以通到好汉坡……我们这样想,郭三枪无从知道他的老窝给端了,有没有可能从作案地穿过这些乡路回来呢?”邢猛志问。
宋玉河保持着不动的姿势看着他,半晌未语,余众都愣了,不知道支队长什么意思,隔了好一会儿,邢猛志憋不住了,直说道:“支队长,郭三枪弃车逃路只是我们一厢情愿的判断,在我们找到那弃车点之前,他都没遇到危险,算什么逃跑?根本就是从容作案离开嘛……全部走村路回到这里,应该在三个小时左右,已经过去了一半了,这么好的围追堵截机会,我就不信队里没人看出来。”
这时候宋玉河才笑了,他慢吞吞地拿起电话,轻声说了句,然后打开了免提,笑着道:“聂处啊,有人和你想到一块了。”
“是猛子吧,他最了解这头山炮。”
“对,他们在请战。”
“哈哈,我求之不得啊……猛子、燕子,好汉坡向南一带,二十公里山路,辛苦你们了,这一片由宋支队长负责,今晚看谁的运气好啊,各组都开始往山里蹿了。谁先找到郭三枪,我和总队长亲自为他请功。让宋支给你说说详细计划。”
“好嘞!”
扣了电话,宋玉河又一次好奇打量着邢猛志,邢猛志被看得不好意思了,做着鬼脸,把武燕和席双虎哧地逗乐了。老宋揽着邢猛志的肩膀道:“怨不得老贺都给你几分面子,说话请人都那么客气,哈哈,看来你准备好了,那我就不多费口舌了,现在各分局、派出所的警力都抽调了,以乡镇一线为中心点,国道、乡道挨次设点拦截。当然,我们没期望这么简单的方式能抓到郭三枪,但把他压缩到村路山路一线总没问题……剩下的路就靠我们各外勤组了,五公里一设点,哪儿发现,就以哪儿为中心合拢包围圈,怎么样?”
“没问题,这法子对路。”邢猛志道。
“指挥部的方案能让你认可,不容易啊。”宋玉河笑道,把几人都逗乐了。
邢猛志不好意思地挠着后脑勺笑道:“应该不难看出来,被击毙和被俘的人里没有发现二米,也就是米向军,他是午后离开的,十有八九是接应郭三枪去了。如果动作迅速的话,说不定我们在此之前都能发现接应的车辆,那我们的赢面就更大了。”
正笑着的宋玉河像被惊了下,脸上抽了抽,旋即又笑了,手指点点邢猛志道:“双虎啊,让他当你的组长吧,等一会儿热成像仪送到,你们迅速组织进山,如果这条路线正确,那郭三枪他今晚插翅难逃了,准备一下。”
众人敬礼,宋玉河背着手离开了,走时还不忘嘉许地又拍拍邢猛志的肩膀。人走出好远,席双虎这才看看邢猛志,小心翼翼地提醒了句:“刑组长,咱别这么惊世骇俗好不好?支队长还没安排指挥部的命令呢,您倒把意图都点出来了。”
“那多省事啊。”邢猛志道。
“可支队长多没面子。”席双虎道。
“已经留面子了,还有没说的呢。”邢猛志道。
“什么?还有什么?”席双虎没明白。
“天不遂人愿啊,说不清郭三枪这个货是该天谴还是天佑啊。”邢猛志道,若有所思地抬头看天空,像思想者沉思的动作。
没说的,恰巧此时就来了,吧嗒吧嗒的雨点纷纷而落,席双虎惊愕地问道:“你不会连下雨也猜到了吧?”
“什么叫猜啊,夜观天象,稍加推测而已。”邢猛志抹着脸上的雨水,往车里钻。他钻进车里时,听到了武燕的声音:“啊呸,刚才百度看的好不好?装神弄鬼的。”
席双虎又是龇牙一笑,跟着钻进车里了。他现在很相信,有邢猛志这么个逆天的存在,不管是天谴还是天佑,郭三枪今夜都插翅难逃了……
“快,来了,就是那辆。”
任明星冒着雨下了救护车,在路口使劲挥着手,一辆外勤车泊在近处,两人跳下车,把华启凤搀下来,这头救护车里活动床推上来了,搀上床,任明星急得脱了衣服,给华启凤遮了雨,有点虚弱的华启凤欣慰地笑笑道:“谢谢啊,小胖子。”
“谢啥啊师父……师父,我说您图啥呢,这么大年纪了,看看挨了一家伙吧,火山,我说你们咋整的?师父这么大年纪了,让师父顶上去,你们倒好好的屁事没有?”任明星埋怨着。
本来一肚子歉意,丁灿一听这话倒火了,直接骂着:“滚蛋,有你说话的分吗?在家里可舒服好了吧?”
“好个屁,都急死了……哎,慢点。”任明星说道。
几人拉着床上救护车,挤上车,那外勤敬礼告辞,又驱车回返了。车上擦把脸、稍稍安定的丁灿抬眼时不经意又发现了一个熟人,乔蓉,正拿着毛巾给华启凤擦脸,好像有点怪异,任明星像犯错一样安生坐着,两人怎么看都像有点纠葛、有点羞涩的小情人那般。任明星想搭把手时,被乔蓉一个剜眼给吓退了。
“你俩……”
“嘘……”
丁灿刚想问,就被任明星制止了,任明星赶紧解释着:“临时指挥部派我们接应,我们现在的任务是负责看护华师父,在医院陪同。”
“唉,老了,要再年轻十几岁,这帮犊子我一个人就拿下了。”华启凤幽幽一叹。
小警们哧哧笑了,老爷子惯于吹牛皮的样子挺可爱。任明星附和道:“一只手就拿下了,我在家里看到了,您老那两下,要是当年没当警察当了劫匪,绝对牛逼。”
乔蓉气得斥着:“你会不会说话,这夸人呢骂人呢?”
丁灿笑得差点趴床上,握着华启凤的手道:“师父,您理解下啊,明星是辅警,三观还需要纠正一下。不过您老是挺野的,现在我都没想明白,咱们几个怎么把他们给灭了。”
“那你后怕吗?”华启凤慈祥的眼神看着丁灿,一抬手,抚着他的小脏脸。
“一点也不后怕,我都不知道为什么。”丁灿得意道。
“那是因为他们是公敌,而除掉他们是警察快意恩仇的事。”华启凤笑着道。
乔蓉安慰道:“师父,您别多说话,伤着呢。”
“这点小伤算什么?想当年我们经历的比这可危险大得去了,就说和老池那次啊,嫌疑人在爆矿上偷了半吨炸药和雷管,我们把他堵家里时,那家伙绑着炸药包要跟我们同归于尽。哎哟,你们是不知道当时现场多紧张,我和老池二话没说,噌地就扑上去了,死死地把他手指掰住……抓捕百万盗墓文物走私团伙时候更危险,团伙成员人人有枪,他们知道自己犯了多大事,只要被拦住二话不说,拔枪就射,我们受伤了好几个兄弟啊。我那时候是突击队的,冲在枪林弹雨里连抓了四个,不是跟你们吹,子弹都躲着我走……真的,笑啥?有志不怕年高,我早说了,我能上案子,嘿,没人信,现在看吧,哪怕再小的力量,只要捅到关窍上,也有可能摧毁犯罪……狭路相逢练的是胆啊,你们看猛子一把小弹弓不把他们逼投降了?我告诉你们个秘密,其实罪犯是胆子最小的一类人,你横他就软,你狠他就……”
华启凤幽幽道着,这个吹牛时刻三位小警都不愿打断,互视笑着,静静地听着,和着车顶车窗簌簌雨声,仿佛天籁一样,在此时此刻,显得格外动听……
“伤员已经进了手术室,需要手术取出弹片,医生说有点失血,不过伤员的精神很好……云城方面追踪到了米向军的车辆,他是午后二时进入高速的,这辆车是个套牌,反查它的来向时,在岳村一带被拍到过,邱主任分析,极有可能来自瓦窑寨方向。”
一份报告递到了指挥部聂敬辉手里,他匆匆一扫,目光又投向大屏,屏上弯曲着一条红线,从郭三枪的弃车点联结到瓦窑寨,只是不管政区图还是警务图,哪怕精确的测绘也反映不出这两点之间有联结的通路。
当然,反映不出不等于没有,技侦正在一个一个辖地派出所联系,从汤里到双庙,从双庙到东郭镇,从一个点到另一个点,是否有未标注的村路、矿路或者其他临时路线,如果有,立即派出警力严防死守。
这是个笨办法,可为今之计也只能用这种撞天婚的笨办法,撒出去的警力设点现在聂敬辉自己也不知道有多少,反正沿线的派出所基本已经被掏空了,像所有焦虑的时候一样,随着时间流逝而没有信息回传,那种焦虑会越来越甚。
更大的问题是,这种路线基本把所有现代技侦方式排除在外,联结各公安检查站的远程监控失效了,追踪最大的依靠——那些无所不在的天眼失效了,甚至直联各警务单位的ccb统一指挥系统也用不上,指挥部只能退回到乡镇派出所的水平,通过电话、步话保持基本的联络。在这种情况下织就的网,能不能网住郭三枪,恐怕得打个大大的问号了。
“汤里派出所,没有回音。”
“双庙派出所,没有发现。”
“东郭镇派出所设了六个点,没有发现。”
“枣园派出所和两组外勤,已经排查了十一公里路线,没有发现。”
在一声一声“没有发现”的汇报声中,聂敬辉目光盯着屏幕片刻未离,那上面每一个分屏都代表着一组排查警力,现在午马地区已经开始下雨了,回传的影像都受到了干扰。他心里冒起了一个奇怪的念头,他在想,会不会错了?会不会哪儿有疏漏?会不会还有另一个藏身窝点?不管哪一种未掌握的情况发生,都有可能让今夜剑拔弩张的大队警力一无所获。
时间,在一分一秒流逝着……
焦虑,在一点一点蔓延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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