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涓分析,三千灶头,比昨日整减一半,说明齐军多已溃散,剩余残兵不过两万,杀马仅百匹,当是因为“抢粮”之故。使人检查齐军营地,果见有谷粮面食残余。

庞涓再无疑虑,该当断明的是齐军残余主力退往何处,因为甄邑是齐边邑,也是交通要冲,道路颇多,两条衢道在此相交,东西是邦际衢道,可并行三辆大车,南北是城际衢道,可并行两辆大车。魏军由西追至,摆在前面的是三条道路:第一条继续向东,经由大野泽北侧廪丘直驱阿邑,通达临淄;第二条拐向西南,通往魏邑垂都和乘丘;第三条向北,通往莘邑并高唐。齐人不会再回魏境,第二条道路可不考虑,摆在齐人面前的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继续向东,直接撤回临淄;二是向北,退往高唐。

斥候回报,向东向北皆有辙痕和弃物。向东辙痕显明,弃物却为百姓日用,向北辙印较少,弃物多是旌旗、矛戈等三军之物。“哼,”庞涓冷笑一声,“孙兄也是技穷,都到什么时候了,这还以此小儿之戏蒙我!传令,向东全速追击,看田忌哪儿逃去。”

大魏车骑近三万众风驰电掣般袭奔廪丘,行有三十余里,终于赶上齐人,却是一些走在后面的百姓,有苍头、老人和孩子。远远望去,百姓甚众,将道路占得满满的。

看到魏军杀气腾腾,众百姓无不惊惧,几个舌头依旧能转的被推到庞涓跟前。庞涓询问,百姓尽皆不言,且神色惶惶,东张西望。

庞涓忖出原因,拔剑逼问,扬言不讲即斩。百姓惊惶,方才道出“实情”,向东走的全是百姓,是苏大人吩咐他们向东出走,且借给他们战车拉家当,告诫他们不可讲给魏人。

“苏大人呢?”庞涓黑脸问道。

众皆摇头。

显然,孙膑摆了个圈套,他庞涓竟然钻进来了。

庞涓怒气上攻,又不便发作,来不及再摆沙盘,遂摊开地图,目光循北路直追过去,落在莘邑,恍然有悟,咬牙恨道:“传令,后队做前队,返回甄邑!”

后队是公子嗣坐镇,闻听庞涓将令,旋即掉头。

折腾约有一个时辰,大军回到甄邑。

“怎么回事?”魏嗣劈头问道。

“我已查明,”庞涓应道,“齐军主力没有回撤,而是北窜了。”

“咦,齐兵为何北窜?”

“意图有二,一是不想把战火烧到临淄,二是向赵齐边境靠拢,借赵人之力负隅对抗。赵人欠齐大情,另有苏秦巧舌,必定出兵相助。”

“齐军主力若是北撤,我们何不乘虚进击临淄?”公子嗣急道。

“嗣弟所言极是,”庞涓应过,恨道,“只是,与攻下临淄相比,活擒田忌、孙膑更称涓意。只要活擒二人,击溃齐军主力,临淄不过是囊中之物,早取晚取,但听殿下吩咐。”

“将军执意,嗣依将军就是。只是,如何追击,还请将军明示。”

庞涓摸出麻布军图,指图:“此路向北直达莘邑,过去莘邑就是高唐。莘邑不可虑,高唐却是齐国北都,城高池深,人口众多,备粮充足。齐人只需固守十日,赵援可至。苏秦若再说服楚人,由南部袭我,我就陷入不利了。”

“怎么进击,请将军下令。”

“天不负我,今赐良机,以泄我胸中积郁,不可不从天意。度齐人行程,一个时辰不过十五里,这又饥奔数日,体力皆达极限,当不超过十二里。齐人辰时开拔,迄今四个时辰,行不过五十里。此地距莘邑约百二十里,我若以战车逐之,快马加鞭,一个时辰可行五十里,两个时辰之内,必能追上田忌。”

“这……”魏嗣看看天色,“已是后半晌了,将军何不歇息一日,明晨杀敌不迟。”

“兵贵神速。”庞涓胜券在握,“齐人已无战心,我当在其赶至莘邑之前将其咬住。为稳妥起见,涓引虎贲先行追击,缠住齐人,嗣弟跟进。就眼前情势观之,无须张相国与殿下助力,你我当可击溃齐人,活擒田忌与孙膑。”

“好!”

青牛一车当先,庞涓亲驱战车二百乘、虎贲五千,向正北莘邑方向疾驰,魏嗣引军二万跟进。

青牛马不停蹄,追有一个多时辰,于迎黑时分赶到马陵道口。

放眼望去,前路尽是数丈高低、如波浪般起伏的坡岭,一条山道崎岖蜿蜒,穿行于岭谷之间,两侧林木参天,荆棘丛生,颇为凶险。吃过桂陵之亏的青牛凭本能喝叫停车,一边使人探路,一边急报庞涓。

庞涓驱车赶至谷口,跳下战车,不料天色昏黑,庞涓心情又急,一脚跳下,刚好踩在一堆马粪上,脚下软而打滑,身子歪倒。若不是青牛搀扶及时,差点倒地。

庞涓稳住步子,不无气恨地将那堆马粪一脚踢飞,走入谷口,察看一番,攀上坡顶,极目望去,前路弯弯曲曲,黑乎乎的尽是树木,几十步外,就什么也看不见了。再察路边草丛中被弃之物,竟有打制精良的甲胄与枪刀。它们被弃,只因太重,显然是齐人不堪重负、悄悄甩掉的。

正探看间,斥候押解两个齐卒返回,报说前路越走越窄,一些路段仅容一辆战车通行,凡是窄处必有树木横路,还有几辆战车被卸下轮子,挡在路中心。

庞涓详察二人,见每人只穿一只靴子,一个在左脚,一个在右脚,颇是奇怪,指其脚,语气和蔼:“我是庞涓,很想知道你二人为何只穿一只靴子?”

听闻眼前之人就是庞涓,二人皆吃一惊,面现惊惧。

见庞涓面带微笑,年纪稍长的大胆应道:“回……回禀庞将军,我……我俩是结……结义兄弟,脚底打血泡,实在走不动了!”

“本将问的是,你二人为何只穿一只靴子?”庞涓收起笑,重申一句。

“是是是,”那兵士打个惊战,“昨晚露营,也是太累了,义弟靴子被人脱掉而浑然不知,天明寻不到靴子,大军又要起行,小的见义弟双脚打泡,就把靴子脱下,让给义弟穿。义弟死活不肯,在下不依,我兄弟二人只好各穿一只,每走五里轮换,走到这道谷里,义弟血泡全破,实在走不动了,小的得到官长许可,留下照顾义弟。”

“说说看,你们共有多少人?几时到达此地的?”

听到涉及军情,那军士将脸别向一侧。

“快回将军的话!”青牛低吼。

那人打个惊战,看他一眼,再次别头。

庞涓朝旁边的义弟努下嘴,青牛会意,将剑架在义弟脖子上。

“这位军士,”庞涓淡淡说道,“你若讲出实情,本将不仅放你二人生路,还将重重赏你二人之义,若是不说,你义弟将于顷刻之间,在你眼皮底下身首异处!”

“将……将军!”那人急急跪下,“小……小的愿……愿讲实情……”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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