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5章 破纵局张仪相魏阻横谋惠施恋巢(2)
此时被问,庞涓晓得是时候了,沉声应道:“当今乱世,恃力生存,没有大与不大的。再说,张仪谋事,向来是谋大不谋小。在楚,灭越;在秦,灭巴蜀。两地皆大数千里,相比之下,赵国反而小了!”
“是哩,”魏王急切应道,“可这……吞赵,寡人实在不敢想象。寡人召你来,是想问你一句话,假使伐赵,真能……”顿住话头,两道充满欲望的目光直射庞涓。“父王,若是伐秦,儿臣可有五分把握,不敢狂言;若是伐赵,儿臣可有十成把握,万无一失。”
“十成?”惠王心里一动,旋即摇头,“两军交战,瞬息万变,胜负或系一念之间,贤婿不能轻敌呀。再说,赵人既非越人,亦非巴蜀,徐徐图之或可,若是一口吞之,寡人怕就没有那么好的口福了呢!”
“儿臣所言,或为轻浅。此事既为张仪所言,父王有何疑虑,何不再召张仪,听听他是何说辞?”
“传旨,有请张子!”
庞涓回府传旨,张仪再次觐见,惠王迫不及待地将思虑一夜的种种忧虑一一道出,被张仪悉数化解。
惠王听得血脉偾张,正要认可张仪,猛又想起惠施、朱威他们:“张子所言,好倒是好,只怕朝臣……”
“仪在秦室数年,就仪所察,秦王一旦决事,对朝野议论一概不计。”张仪淡淡一笑。
优柔寡断正是惠王的短板。张仪适时抬出做事利索、将秦治理得蒸蒸日上的秦王,让惠王颜面顿失。见张仪二目直射过来,颇含不屑之意,惠王脸面潮红,不假思索,当即拱手:“烦请相国回奏秦王,此事可以定下,具体如何操作,由你与庞爱卿谋议。”
“回禀我王,”张仪亦拱手道,“仪只是一介草民,不是相国了!”
“哦?”惠王惊愕,扭头看向庞涓。
“父王,”庞涓应道,“张子已于旬日之前辞去秦相,挂印出关了。”
魏王长吸一口气,二目紧盯张仪:“敢问张子,因何辞相?”
“不瞒我王,”张仪缓缓应道,“秦室祖太后恃强,强行拆散仪与夫人,迫仪与紫云公主成婚。祖太后已处弥留,仪无奈何,只得应允。夫人闻讯,以为是仪喜新厌旧,食言负她,一怒之下,星夜出走,不知所终。夫人于仪有救命之恩,夫人爱仪,仪亦深爱夫人。太后仙游之后,仪一路寻访到函谷关,听关守说,数日之前,有女子出关东去,过关时,暗香袭人。仪夫人天然体香,名唤香女,仪问过貌相,确认是夫人无疑,遂返回咸阳,无意朝政,封印辞别秦王。秦王勉强,仪横剑于项,不惜一死。一则见仪意决,二则有感于仪与夫人的私情,秦王不忍相逼,只得应允,但要仪答应一事。”
“答应何事?”惠王急切问道。
“无论何时,只要仪访到夫人,就须重返秦国。秦王为仪保留相府,封藏相印,自仪走后,决不置相!”
惠王听傻了。
“唉!”张仪长叹一声,“夫人为吴臣公孙蛭之女,楚越恶战,公孙蛭为报宿仇,与越王同归于尽,麾下勇士无一幸存,除仪之外,夫人亦是形只影单。仪在此世,除鬼谷诸友外,并无亲朋。鬼谷诸友,孙膑不知所终,苏秦与仪有隙,夫人尽知。夫人出关东行,仪前思后想,夫人别无他投,或至大梁寻庞兄倾诉。仪星夜兼程,赶至大梁,求见庞兄,不想却……”
张仪言及此处,悲伤欲绝,潸然泪下。
惠王看向庞涓。
“不瞒我王,”张仪以袖拭泪,“仪非但没有寻到夫人,却被庞兄扯到此地,与王议论天下!”
“敢问张子,”惠王倾身向前,心跳加速,“夫人既不在庞爱卿处,张子欲向何处寻访?”
“人海茫茫,仪实不知向何处寻访,”张仪面现绝望之色,轻轻摇头,迅即捏紧拳头,“不过,仪心已决,即便寻到天涯海角,仪也义无反顾!”
“若是张子并不知向何处寻访,”惠王现出一笑,“寡人倒有一个想法。”
“请王指点!”张仪拱手。
“张子可以暂留魏境,寡人这就安排人手,前往列国寻访。”
“如此甚好,只是,仪居此处,若是无所事事,倒也无聊!”
“呵呵呵呵,这个寡人想定了,”惠王笑出几声,乐得合不拢口,拱手,“寡人无知,愿以国相托,敬请张子不弃!”
“谢王知遇!”张仪再度拱手,“只是,王内有惠子,外有苏子,二人皆为绝世高才,仪不敢与二人并列!仪心已定,明日即别庞兄,往齐国一游!”
“齐国?”惠王惊呆,“张子去齐国何干?”
“仪别无他好,只好口舌,这往齐地,一来寻访夫人,二来在稷下一逞口舌之能,混口饭吃!”
闻听此言,魏王喜出望外,赶忙起身,朝张仪深鞠一躬,拱手,声如洪钟:“齐国负海之地,安容大鹏展翅?寡人这就免去惠施相位,举国托于张子,敬请不弃!”
“我王……”张仪急急跪地,叩首涕泣,“仪何德何能,竟得我王如此厚爱!仪本为魏民,也该当为我王效力啊!”
“爱卿请起!”魏惠王疾步上前,扶起张仪,转对毗人,“摆宴!还有,请申儿作陪!”
相府客堂,气氛沉闷。
太子申、朱威、白虎三人面色严峻,唯有坐在主位的惠施神态恬淡,两眼闭合,但细心者看得出,他的左边嘴角在微微颤动,心境显然不宁。
“相国大人,”白虎打破沉寂,语气急切中带着恳切,“您得说句话呀,张仪是冲您来的,这已把火燎到您的眉头上了!”
惠施微微前探的躯体略略直了直,嘴角不颤了。
“相国大人,”朱威拱手道,“在下晓得您并不在乎这个相位,但眼下不是相位不相位的事,是事关魏国未来,事关纵亲大略啊!秦、魏仇怨,不是说解就能解的,张仪此来,名为强魏,实为离间三晋。苏子讲得好,三晋皆面西秦,若是互相仇杀,唯对西秦有利。”
惠施的身体又略略直些。
“先生,”太子申亦拱手了,“上卿讲得是,三晋虽有磕碰,但不可互为仇雠。这个相位,先生万万让不得!”
“唯有苏秦,可制张仪!”惠施总算挤出一句。
“大人所言甚是,”朱威应道,“只是,自函谷兵败,大王偏听武安君,武安君将伐秦失利归罪于赵国,对苏子颇有成见,我等怎么解释也是不听。这辰光又来了张仪,苏子只怕更难说话了!”
“另有一人,或可制张仪!”惠施又道。
“何人?”朱威、白虎异口同声。
“公孙衍!”
朱威、白虎互望一眼。
有顷,朱威点头:“公孙衍倒是极好。听说他早已离秦,在下挂记他,四处打探,迄今未得音讯。”
“此人就在大梁。”
“啊?!”太子申、朱威、白虎皆是震骇。
大梁郊野,一辆马车疾驶而来,扬起一溜尘埃。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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