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张仪闭上眼睛,“在下不抵赖,在下只想求问公主,能否让在下死个明白?”

“我这问你,我的父王在哪儿?我的几位阿哥又在哪儿?”张仪方才已从她的眼睛里读出什么,早有主意了,因而坦然许多,不无夸张地“咦”出一声:“这些日来,他们一直和在下在一起呀!”

“你……骗人!”涪鸾的刀刃再次逼近他的脖颈。

“唉,”张仪长叹一声,“公主呀,你让在下怎么解释才肯信呢?二十日前,巴王及诸巴子与在下在江州相聚,之后就去阆中,前几日又与在下一路赶奔蜀地!”

这是一个全新的信息,涪鸾眼睛大睁,愣怔有顷,显然不信,将刀子在他脖子上又紧一紧,低声喝道:“我不信!他们让你下了迷药,这辰光正被你押在江州大牢里呢!”

“他们被在下押在大牢,公主可是亲见?”

“这……”涪鸾语塞。

“唉,”张仪又是一声长叹,“公主呀,难道你一定要相信谣传、屈死我张仪吗?你的父王这辰光就在蜀地,难道公主……”顿住话头,夸张地摇头。

“你……”涪鸾大睁两眼,“此话当真?”

“在下身为大秦相国,堂堂七尺男儿,还能蒙骗你个弱女子不成?你的父王前几日与在下同车赴蜀,欲与蜀王商议巴、蜀边界划分,昨晚在下还与你的父王喝酒谈天来着。”

“那……父王何在?”

“嗨,也是凑巧,今晨我俩就要登车入宫时,忽闻一桩奇事,你父王定要去看,在下拗不过他,只好让国尉司马将军陪他去了。”

“是何奇事?”

“说是附近人家养头母豚,前日产下一怪,长鼻子,小眼睛,五条腿尽皆胳膊粗细,仅两日,块头竟比母豚还大,有人说是大象呢!”

涪鸾眼珠子连转几下:“有此奇事,你为何不去?”

“嘿,在下鼻子眼儿全不信!母豚生象,这不是瞎扯吗?再说,象也只有四条腿呀,天底下哪有五条腿的象?蜀人擅长瞎编,在下上过几次当了!”

想到父王生性好奇,涪鸾不由得信了,眼皮子眨巴几下:“梓犨阿哥呢?”

“原说要来的,临走时让你父王留在阆中,说是让他准备移都江州呢。”

“既是此说,你立马请出我父王!不见父王,我不会信你!”

“夫人,”张仪吩咐仍在门外的香女,“这辰光巴王想必看过稀奇了,你速去城外,有请巴王,莫提在下和公主,只说蜀王有请!”

香女应一声,正要走开,张仪又道:“关上殿门,免得有人打扰!还有,传令墨将军,在巴王驾到之前,任何人不得踏入宫门一步,违令者斩!”

香女听出话音,大大咧咧地跨进殿门,将两扇门拉上,虚虚掩起,就不慌不忙地走下台阶,扬长而去。

听到“嘚嘚嘚”的脚步声渐去渐远,张仪长舒一口气,看向涪鸾:“在下实不明白,公主何以认定巴王、巴子被在下害了呢?”

“巴人全是这么讲的!”涪鸾应道,语气远没有前些时肯定,“他们还说,你们秦人把巴人勇士全部射杀了!”

“这这这……”张仪苦笑一声,看向通国,“这些谣传大王信不?在下是应大王和巴王之邀出兵的。这般翻山越岭替人解围,做的全是赔本买卖,秦王初时死活不肯哪。后见大王苦苦相求,是在下于心不忍,这才说服我王,千里迢迢赶来救援解难,不想却又……”

“阿妹,”通国亦觉对不住人了,转向涪鸾,“想是谣传了,就阿哥所知,相国不是那样的人。”

涪鸾低下头去。

“公主,在下渴了,能赏口清水不?”张仪咂吧几下嘴唇,显然是真渴了。

涪鸾将壶里的水倒出一盏,递他口边。

“不会有毒吧?”张仪盯住涪鸾,故作狐疑道。

涪鸾白他一眼,喝一口,复递给他。

张仪似是再无顾忌,咕嘟几声一气喝下,开始大谈与通国、梓犨二人如何在咸阳相识,如何建立下兄弟般情谊,尤其是梓犨,为人如何爽直,如何讲义气,二人如何饮酒,酒后如何耍疯,如何谈天说地、彼此无疑,等等。

涪鸾听得感动,渐渐觉得是自己误信误解了。

“公主,”张仪似又想起一事,看向涪鸾,“听人说,公主与大王早有婚约,可有此事?”

听到“婚约”二字,涪鸾面色羞红,低下头去。

张仪转向通国:“大王,有这事没?”

“嗯嗯,”通国嗡出两声,声音很小,几乎是嘟囔,“那时我俩还小哩。”

“呵呵呵呵,”张仪迭声笑道,“在我们中原,这叫娃娃亲,所有姻亲中,娃娃亲最是难得,你俩这桩婚事,真正是天作之合呢。大王,你看这样如何,待巴王赶到,由在下出面张罗,为你俩做个见证,让这桩好事情有个圆满!”

见张仪大谈亲事,涪鸾羞涩难当,心中一直绷着的那根警弦砰然裂断。

“公主,再请一杯水喝!”张仪再次恳请。

涪鸾对他笑了一下,将刀放在几案上,为张仪倒完水,侍奉他喝完,又为通国斟满一杯,推到他面前。

“公主,在下这腿脚坐得麻了,能否站起来走动走动?”张仪伸下腿,做出苦涩状。

涪鸾点头。

张仪吃力地站起,伸展几下腿脚,一边走动,一边说话,活动几圈后回到案边,冷不丁发力,一脚扫飞毒刀,向后猛撞涪鸾,显然肯定门外有人,口中朗声叫出:“夫人速来!”

张仪三个动作一气呵成,涪鸾猝不及防,被张仪撞个结实,跌出两步开外。

几乎是在同时,不知何时已经踅回并悄悄守在门外的香女“嗵”地撞开殿门,飞身闪入,一个箭步蹿到竹叶身边,伸手捡起西施剑。

正殿两侧各竖两根合抱粗细的殿柱。因是毒刀,张仪在踢刀时看准刀柄,横脚扫出,毒刀侧飞,柄重刃轻,柄头先行,撞击在左侧靠里的粗大楠木柱上,“当”的一声拐个方向,转头飞向两丈开外的涪鸾,刚巧扎在涪鸾的腿肚上。刀刃喂过剧毒,见血必死,但涪鸾早已看破生死,全然不顾,拔出毒刀,一个鲤鱼打挺站起,大叫一声:“奸贼看刀!”便“嗖”地掷向张仪。

张仪撞飞涪鸾后,因惯性仰面摔倒,加之两手被她反绑,且一切发生在眨眼之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毒刀直飞过来,无力也不及躲闪。

眼见情势危急,香女几乎是出于本能地顺手掷出西施剑。那剑刚好在张仪胸前撞到利刃。两刃撞击,毒刀受力,打个弯,拐向右侧庭柱,“哐啷”掉地,西施剑尖不偏不倚地插进庭柱,悠悠闪动。

一击未中,涪鸾顺手拔下头上金簪,“噫唷”一声发出怪叫,腾身飞起,凌空扑向张仪。

香女已先一步扑到张仪身上,一边护住张仪,一边伸手从柱上拔出西施剑,不及翻身,将剑反手望空击出。

一切来得太快,涪鸾既无时间躲闪,也根本无意躲闪,径迎剑尖扑下。

西施剑贯胸而过,涪鸾的金簪也同时刺入香女肩胛。

都尉墨引领秦兵冲入,将扑压在香女身上的涪鸾翻到地上,拉开香女,解开张仪。

看着方才还在鲜活舞动的优美躯体于瞬间倒地抽搐,一腔青春热血在眼皮底下汩汩流尽,张仪凄然闭目,长叹一声:“好一个烈女子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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