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自然,在下也服。在下是说,除先生之外,你还服谁来着?”

“这就多了,譬如说墨家巨子前辈——”庞涓摆手打断:“在下不是问的这个!在下是问,天下领兵打仗的将军,孙兄服谁来着?”

孙宾略略一想,屈指:“齐国田忌、秦国商鞅、楚国昭阳和屈丐、魏国龙贾、赵国奉阳君、燕国子之、韩国申不害……”

“哈哈哈哈,”庞涓一阵大笑,不屑道,“我说孙兄,你说的这些人,没有一个是在下服的。你且说说,他们有何战绩值得一提?”

“河西之战,商鞅击败魏武卒一十二万,算不算战绩?”

“公子魏卬好大喜功,徒有其名,算不得英雄,与他对阵,莫说是商鞅,纵使昭阳、屈武、龙贾、田忌之辈,任何一人都能取胜!”

孙宾笑了:“若是此说,宾就不晓得了。敢问师弟服谁来着?”

庞涓望着水中粼粼月光,缓缓说道:“方今天下,在下真还找不出可服之人。若是连故人算上,在下倒是敬服一人,”看向大树,“就是栽下此树的吴起将军!”

“呵呵呵,吴起将军威震天下,无人不服!”

“听说孙兄先祖孙武子号称天下第一兵家,孙兄是何观瞻?”

“听先祖父说,先祖用兵,善于以弱胜强,以少胜多,以数万吴兵屡击强楚,溃敌数十万众,在下叹服。至于先祖是否天下第一兵家,在下不敢妄言!”

“孙兄你说,若是孙兄先祖孙武子与吴起将军对阵,谁能取胜?”

孙宾略略一怔,笑了:“这是不可能的事!”

庞涓来劲了,追问:“假定可能的呢?”

孙宾沉思有顷:“先祖当胜!”

“哈哈哈哈,”庞涓长笑数声,半开玩笑道,“原来孙兄也是护短呀。好吧,孙武子乃孙兄先祖,孙兄怎么说都合情理!”

孙宾却是一本正经:“非在下护短,纵使孙武子不是在下先祖,在下也会这么说!”

“孙兄何以有此把握?”

“先祖用兵一生,从无败绩!”

“若以胜败论,吴起将军也不逊色于你家先祖呀!就在下所知,吴起在魏魏强,在楚楚强。在魏之时,大战七十六,全胜六十四,和十二,无一败绩。西服秦,北却赵,东扫齐,南御楚,拓地千里。至楚之后,更是东征西伐,拓地数千里呢!”

“纵使均无败绩,也是不可比的!”

“为何不可比?”

“先祖著有天下第一兵书,却不曾听过吴起将军有何著述!”

庞涓语塞。

孙宾举盏:“呵呵呵,可比不可比,谁胜谁不胜,都不是实的,师弟不必较真。来来来,你我共饮此酒如何?”

庞涓缓缓举起酒爵,两眼望向一泓河水,若有所思。

回到鬼谷之后,庞涓心上多了一事,在鬼谷子的藏书洞里东找西翻,寻找数日,竟是觅不出有关吴起兵书的任何踪迹。

一日午后,庞涓正自寻思此事,看到鬼谷子漫步过来。

庞涓心中一动,迎上去,叩拜于地:“弟子叩见先生!”

“庞涓,老朽说过,若无大事,不必行此大礼!”鬼谷子摆手让他起来。

庞涓再叩:“先生,弟子有惑。”

鬼谷子就地坐下:“说吧,你有何惑?”

庞涓改跪为坐:“先生如何看待孙武子?”

“千古名将。”

“吴起将军呢?”

“千古名将。”

“既然都是千古名将,他们二人若在沙场相见,何人将占上风?”

“孙武子将占上风。”

“这……”庞涓震惊,“为什么?”

鬼谷子显然不愿作答:“你要问的就是这个吗?”作势欲起。

“弟子还有一问!”

“说吧。”

庞涓眼珠儿一转:“听说吴起将军曾经著过一部兵书,可有此事?”

“你听何人所说?”

“这个……弟子在安邑时,听人谣传的。”

鬼谷子微微点头:“确有此事。吴起曾著一书,叫‘吴起兵法’。”

庞涓惊喜交加:“太好了!先生见过此书吗?”

“吴起生前与老朽有过一面之交,老朽有幸一睹。”

“既有此书,弟子搜遍书架,为何寻它不出呢?”

“此书命运,与孙武子之书一般无二。吴起于晚年写就此书,欲献楚王。书尚未献,楚王驾崩。吴起担心为奸人所得,亲手将书焚毁。”

庞涓震惊道:“焚毁了?那……先生何以晓得是他亲手焚毁的?”

“吴起焚书之时,老朽就在身边!”鬼谷子站起来,沿小路继续前去。

庞涓起身,紧追几步:“先生,那本圣书真的就无一册传世吗?”

鬼谷子头也不回:“应该没有吧。纵使有,也当是有缘人得之。”

庞涓心中一动,止住脚步,折返回来,席地而坐,陷入苦思,暗暗琢磨鬼谷子的话:“吴起生前与老朽有过一面之交……担心为奸人所得,亲手将其焚毁……焚书之时,老朽就在身边……应该没有吧。纵使有,也当是有缘人得之……”

庞涓忖道:“先生为何说出‘应该没有’呢?就词义而言,‘应该没有’当是‘有’。对,此书肯定在,且就在先生手中,不然的话,他的那个‘有缘人’又作何解?”

想到这儿,庞涓眼前一亮,忽地站起,不无兴奋地在草地上来回走动,心中再忖:“若是所料不差,《吴起兵法》就在先生手中。在这谷里,什么都是虚的,这个才是真货!然而,如何方能得到这个真货呢?”

庞涓复坐下来,再入冥思。

鬼谷子有个习惯,如果不在洞中冥思,就会在后晌申时沿小溪边的小径散步,陪同他的有时是童子,有时是玉蝉儿,有时他则孤身。鬼谷子的散步极其规律,总是在申时走出洞口,沿溪上行,走约半个时辰,然后折返,又走半个时辰,在申时结束时返回洞中。

这日申时,鬼谷子像往常一样沿溪走去,正行之间,听到前面林中隐隐传来诵读声:“师曰:‘术为道御,亦为道用。道为根本,术为利器。’师曰:‘用兵之术在战胜,用兵之道在息争。故善用兵者,不战而屈人之兵。’师曰:‘不战而屈人之兵者,不在沙场力争,而在善谋,在运筹帷幄。善谋者运筹帷幄,可决胜千里,可化干戈为玉帛,可以四两拨千斤。’师曰:‘服天下者,始于服己。’师曰:‘思不在周,在慎;谋不在密,在阴;言不在多,在精。’师曰:‘山不在高,在仙;水不在深,在龙;读书不在多,在读精,在领悟……’”

鬼谷子微微一笑,循声走去,见是庞涓手捧一册竹简,正在反复吟诵。

瞄见鬼谷子,庞涓诵得越发投入了:“师曰:‘先圣老聃之《道德》一书,老朽一生不知读过千遍万遍,至今仍未完全彻悟。认识几个字,读过几本书,何自夸哉?’师曰:‘自见者不明,自伐者无功,人生在世,万不可自作聪明……’”

鬼谷子听他一时,转身离去。就在鬼谷子将离非离之际,庞涓已经放下竹简,就地叩拜:“弟子叩见先生!”

鬼谷子只好折返回来:“庞涓,你方才所诵,出自何书?”

庞涓将手中竹简捧在手中:“是先生的日常教诲。弟子迟钝,只有行此笨方,将先生日常所言整理成册,时时吟诵!”

“呵呵呵,你倒是个有心人。不过,老朽所言,仅是口中吟咏并无益处,重要的是记在心里,时时感悟。”

“弟子谨记先生教诲!”

“若能谨记,你或有大成。”

庞涓再叩,伤感道:“先生,若是眼下这样,弟子只怕是一事无成,有辱师门了。”

“你为何认定自己一事无成?”

“弟子才学疏浅,心气却高,自幼时起,最是崇拜吴起将军,以吴起所建功业为毕生所求。可……弟子心有余而力不足,听闻先生与吴起将军曾是好友,必知吴起,弟子乞请先生能对弟子偏言几句,弟子好谨记于心,终生参悟!”

鬼谷子盯他一时,点头:“难得你如此好学。说吧,你想知晓吴起何事?”

“弟子恳求先生传授《吴起兵法》!”

“这么说来,你是认定老朽手中有《吴起兵法》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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