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光倒吸一口气:“啊?”

河西诸地,在魏人一阵发蒙之后,真正的激战开始了。秦人利用突袭全歼吕甲部,占据河西大部分城邑。尚未战死的魏人被逼进阴晋、临晋关、少梁三座孤城。

烽烟扬起后,河西魏人才算体会到了公孙衍的良苦用心,无人不同仇敌忾,唯他马首是瞻。

拿下三座孤城是公孙鞅在战争第一阶段的基本战略目标。若不能在龙贾返回之前顺利拿下三地,封死函谷道,与魏形成地缘对峙,结果就将是一场机会均等的恶战。这是公孙鞅、秦孝公都不想看到的,因而在击溃吕甲、拿下临晋城后,公孙鞅火速将大军分作三路,车希贤引左军进攻阴晋,公孙鞅率中军攻打临晋关,司马错领右军直击少梁。

然而,正是在这三座孤城,秦军真正领教了大魏武卒的厉害。

阴晋城外,秦人如蚂蚁般四面围攻。阴晋城上,滚木礌石齐下,箭矢如雨。秦兵死伤一片,连攻数轮,见伤亡太大,车希贤鸣金收兵。

临晋关战事更酣。高大牢固的关墙上面,箭矢如飞蝗般落下。守关老将仲良全身披甲,手持重盾挡在头上,在城墙上来回巡视。不时有箭矢落在盾上,打在身上,发出“啪啪”响声,落在地上。

众武卒各持盾牌蹲地防箭,其中一个没有蹲好,盾牌也没遮实,一小半屁股撅在外面。仲良走过去,照他屁股就是一脚,半是责骂半是嘲弄:“缩进去呀,屁股不要了!”

说时迟,那时快,那人屁股未及缩回,一箭飞来,恰好扎在屁股上,又刚好扎进甲缝里,只听“哎哟”一声惨叫,那武卒捂住屁股号起来。

众武卒无不哄笑。

立时有军医跑过来,将他抬下救治。

没走几步,一魏卒奔至仲良跟前,指向垛口:“将军,秦人开始爬了!”

仲良走过去,透过垛口,见果然有一行行的秦卒在向上攀爬。仲良转过身,对躲在垛后的弓弩手吩咐:“盯住他们的屁股,放近再射,射中本将赏肉吃,射不中赔本将的箭!”

众武卒再次哄笑起来。

一场惨烈的保卫战因仲良这位幽默的老将平添了许多乐趣,守城魏卒士气高涨。

秦军右军数万将少梁城三面围定,留下西门一道缺口。

南城主门紧闭,城门楼上不见一人,连旗号也不见一杆。

放眼望去,少梁所有城垛不见一人一枪,似乎是座空城。

司马错吸一口气,命令竖起高台,登高观察。

司马错的视线几乎与城垛持平,仍未看到一名魏卒。

司马错不无狐疑地走下高台。

“主将,”右军副将急切禀道,“别管他们,先攻城再说!”

“好吧,”司马错下定决心,“擂鼓!”

鼓声震天,万弩齐发。

秦兵将早已备好的稻草、浮木等扔进护城河中,无数道浮桥架起。

城上仍无一人,好似一切听凭秦卒。

鼓声愈急。

秦卒抬着攻城器械,踏过护城河,竖起数十道爬梯,沿城墙攀扶而上。

城上仍旧不见动静。

眼看就要攀上城头,城上却依旧不见动静,似乎根本无人镇守。

司马错浓眉紧锁,摆手:“停鼓,鸣金!”

秦人鸣金,鼓声陡止,秦卒又从梯子上撤下。

城上仍旧不见一人。

司马错再次登台,细审良久,一咬牙根,亲手拿起鼓槌,擂鼓再进。

秦兵呐喊着,攀梯而上。

就在秦人几乎要攀上城垛时,一盆滚油照梯浇下。可怜秦卒人人捂脸,惨叫连连,纷纷跌下梯子。

紧接着,带火的箭矢射下,扶梯着火,浑身是火的秦兵疼得满地打滚,纷纷扎进护城河里,惨状不忍目睹。

与此同时,城门楼上,一面大旗缓缓升起,旗上现出“公孙”二字。

司马错急令鸣金。

少梁城的第一场激战,魏兵几乎没有任何伤亡,秦兵却在城下留下了数百具尸体。

夜幕降临,临晋关下,激战一天的双方将士都疲乏了。关下秦卒或抬或背,忙不迭地搬运秦尸。关上魏卒或站或坐,懒洋洋地看着关下。

就在此时,关后不远处的河谷里,一群秦卒趁着夜色摸到浮桥上游约十来里处,将无数竹筏一个接一个地推到水中,筏上堆满油、干柴等爆燃物。

秦卒朝竹筏上射出火箭。

竹筏着火,在河水的冲击下形成一个个火球,冲向下游的浮桥。

看守浮桥的兵士惊恐尖叫,但没有谁有能力阻止这些急流直下、燃烧得越来越猛的庞大火筏。

浮桥燃烧起来。

河水对岸,火把点点,一条长龙正在移向渡桥。

是疾驰而来的安邑援军!

就在援军赶到桥边时,浮桥轰然断裂,滚没入河水里。一万援军被隔在河水对岸,只能眼睁睁地“隔岸观火”了。

关上魏卒心情沉重,无一人出声。

老将仲良面色刚毅,长枪紧握,牙齿“咯咯”作响。

临晋城原吕甲的军将府被临时改设为秦军的主将府。

府门外,秦卒林立,戒备森严。

府中正厅,秦孝公端坐主位,公孙鞅、车希贤、景监、嬴驷、嬴虔等一应重臣尽皆赶至,依序坐定。

“君上,”车希贤拱手禀道,“截至目前,开局良好,我方共斩敌一万余,尽得魏人长城并西河郡一十六邑,临晋守将吕甲战败自杀,残众溃散,魏人余众龟缩于少梁、阴晋、临晋关三座孤城,我方正全力围攻!”

虽是旗开得胜,但三地未克,气氛仍旧沉重。秦孝公没有理会车希贤,目光直射公孙鞅。

“君上,”公孙鞅拱手禀道,“河西之战,关键就在这三片孤地。臣已于昨夜将临晋关浮桥焚毁,刚好阻断了安邑援兵。没有安邑援兵,临晋关就是一片孤地,我军早晚图之皆可。眼下的关键是阴晋和少梁。少梁不下,河西不宁。阴晋不下,函谷难封,龙贾大军就可沿函谷道长驱驰援!”

众人皆现焦躁。

秦孝公将目光移向景监:“龙贾兵马何时可抵阴晋?”

景监拱手应道:“估计龙贾今日可获知河西之事,明晨起程驰援,最快也需五日!”

秦孝公看向车希贤:“五日之内,必须攻下阴晋,封死函谷道,堵住龙贾!”

“臣领旨!”车希贤拱手。

秦孝公看向公孙鞅:“少梁如何?”

“禀君上,”公孙鞅眉头紧皱,“少梁战报,守将公孙衍的布防滴水不漏,司马将军连攻四轮,折兵逾千,尚未寻到任何破绽!”

秦孝公神色严峻。

“少梁有公孙衍,阴晋有张猛,下面这仗不好打了!”

“谁说不好打了?”嬴虔瓮声应道,“实在不行,我来!”

见太傅冲公孙鞅发飙,众人也都不吱声了。

公孙鞅低头,一声不吱。

由于类似的情形已如家常便饭,秦孝公只是冲嬴虔重重咳嗽一声。

“公孙衍?”嬴驷似是发现什么,“扑哧”笑了,“呵呵呵,感觉这人与大良造是个对手呢,都姓公孙,都是相府门人,都为相国所器重,又都被魏罃拒用……乖乖,真是不敢想呢,看来二位公孙有得一拼。”目光逼向公孙鞅:“请问主将,此番对决,何人会胜出一筹呢?”

如此沉重气氛下,嬴驷竟然半开玩笑地揭了公孙鞅出身低贱的老底,显然不合时宜。孝公白他一眼,再次咳嗽一声。

“回禀殿下,”公孙鞅不甘示弱,回视嬴驷,朗声道,“鞅与公孙衍何人胜出一筹,当由结局说话。不过,就鞅眼下所知,若是此人真的成为魏人主将,秦、魏将有一场血战,鹿死谁手还真没个定呢!”

秦孝公震惊:“果真如此,爱卿可有良策?”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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