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老太太知道自己面临了什么,当指挥官伸过去手指摸她的阴部时,她喉咙里滚出了一句骂人的话:

“不要脸啊!”

她看到了王香火,就对他诉苦道:

“我都六十三了,连我都要。”

老太太并没有表现得过于慌乱,当她感到自己早已丧失了抵抗,就放弃了愤怒和牢骚。她看着王香火,继续说:

“你是安昌门外王家的少爷吧?”

王香火看着她没有做声,她又说:

“我看着你有点像。”

日本兵指挥官对老太太的阴部显得大失所望,他哇哇吼了一通,然后举起鞭子朝老太太那过于松懈的地方抽去。

王香火看到她的身体猛地一抖,哎哟哎哟地喊叫起来。鞭子抽打上去时出现了呼呼的风声,噼噼啪啪的声响展示了她剧烈的疼痛。遭受突然打击的老太太竟然还使劲撑起脑袋,对指挥官喊:

“我都六十三岁啦。”

翻译官上去就是一巴掌,把她撑起的脑袋打落下去,骂道:

“不识抬举的老东西,太君在让你返老还童。”

苍老的女人在此后只能以呜呜的呻吟来表示她多么不幸。指挥官将她那地方抽打成红肿一片后才放下鞭子,他用手指试探一下,血肿形成的弹性让他深感满意。他解下自己的皮带,将裤子褪到大腿上,走上两步。这时他又哇哇大叫起来,一个日本兵赶紧将一面太阳旗盖住老太太令他扫兴的脸。

气喘吁吁的孙喜跑来告知王香火的近况之后,一种实实在在的不祥之兆如同阳光一样,照耀到了王子清油光闪亮的脑门上。地主站在台阶上,将一吊铜钱扔给了孙喜,对他说:

“你再去看看。”

孙喜捡起铜钱,向他哈哈腰说:“是,老爷。”

看着孙喜又奔跑而去后,王子清低声骂了一句儿子:

“这孽子。”

地主的孽子作为一队日本兵的向导,将他们带到一个名叫竹林的地方后,改变了前往松篁的方向。王香火带着日本兵走向了孤山。孙喜带回的消息让王子清得知:当日本兵过去后,当地人开始拆桥了。孙喜告诉地主:“是少爷吩咐干的。”

王子清听后全身一颤,他眼前晴朗的天空出现了朵凋谢似的灰暗。他呆若木鸡地站立片刻,心想:这孽子要找死了。

孙喜离去后,地主依旧站立在石阶上,眺望远处起伏的山冈,也许是过于遥远,山冈看上去犹如浮云般虚无缥缈。连绵阴雨结束之后,冬天的晴朗依然散发着潮湿。

然后,地主走入屋中。他的太太和儿媳坐在那里以哭声迎候他,他在太师椅里坐下,看着两个抽泣的女人,她们都低着头,捏着手帕的一角擦眼泪,手帕的大部分都垂落到了胸前,她们泪流满腮,却拿着个小角去擦。这情形使地主微微摇头。她们呜呜的哭声长短不一,仿佛已在替他儿子守灵了。太太说:

“老爷,你可要想个办法呀。”

他的儿媳立刻以响亮的哭声表达对婆婆的声援。地主皱了皱眉,没有做声。太太继续说:

“他干吗要带他们去孤山呢?还要让人拆桥。让日本人知道了他怎么活呀。”

这位年老的女人显然缺乏对儿子真实处境的了解,她巨大的不安带有明显的盲目。她的儿媳对公公的镇静难以再视而不见了,她重复了婆婆的话:

“爹,你可要想个办法呀。”

地主听后叹息了一声,说道:

“不是我们救不救他,也不是日本人杀不杀他,是他自己不想活啦。”

地主停顿一下后又骂了一句:

“这孽子。”

两个女人立刻号啕大哭起来,凄厉的哭声使地主感到五脏六腑都受到了震动,他闭上眼睛,心想就让她们哭吧。这种时候和女人待在一起真是一件要命的事。地主努力使自己忘掉她们的哭声。

过了一会,地主感到有一只手慢慢摸到了他脸上,一只沾满烂泥的手。他睁开眼睛看到孙女正满身泥巴地望着他。显然两个女人的哭泣使她不知所措,只有爷爷安然的神态吸引了她。地主睁开眼睛后,孙女咯咯笑起来,她说:

“我当你是死了呢。”

孙女愉快的神色令地主微微一笑,孙女看看两个哭泣的女人,问地主:“她们在干什么呀?”

地主说:“她们在哭。”

一座四人抬的轿子进了王家大院,地主的老友、城里开丝绸作坊的马老爷从轿中走出来,对站在门口的王子清作揖,说道:

“听说你家少爷的事,我就赶来了。”

地主笑脸相迎,连声说:

“请进,请进。”

听到有客人来到,两个女人立刻停止了呜咽,抬起通红的眼睛向进来的马家老爷露出一笑。客人落座后,关切地问地主:

“少爷怎么样了?”

“嗨——”地主摇摇头,说道,“日本人要他带着去松篁,他却把他们往孤山引,还吩咐别人拆桥。”

马老爷大吃一惊,脱口道:

“糊涂,糊涂,难道他不想活了?”

他的话使两个女人立刻又痛哭不已,王家太太哭着问:

“这可怎么办呀?”

马家老爷一脸窘相,他措手不及地看着地主。地主摆摆手,对他说:

“没什么,没什么。”

随后地主叹息一声,说道:

“你若想一日不得安宁,你就请客;若想一年不得安宁,那就盖屋;若要是一辈子不想安宁……”地主指指两个悲痛欲绝的女人,继续说,“那就娶妻生子。”

竹林这地方有一大半被水围住,陆路中断后,靠东南两侧木板铺成的两座长桥向松篁和孤山延伸。天空晴朗后,王香火带着日本兵来到了竹林。

王香火一路上与一股腥臭结伴而行,阳光的照耀使袖口显得越加油腻,身上被雨水浸湿的衫出现了发霉的气息。他感到双腿仿佛灌满似的松软,跨出去的每一步都迟疑不决。现在,他终于看到那一片宽广之水了。深蓝荡漾的水波在阳光普照下,变成了一片闪光的黑暗。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冬天的水面犹如寺庙一尘不染的地面,干净而且透亮,露出水面的竹篱笆恍若一排排的水鸟,在那里凝望着波动的湖水。

地主的儿子将手臂稍稍抬起,用牙齿咬住油腻的袖口往两侧拉了拉。他看到了自己凄楚的手掌。缠绕的铁丝似乎粗了很多,上面爬满了白色的脓水。肿胀的手掌犹如猪蹄在酱油里浸泡过久时的模样,这哪还像是手。王香火轻轻呻吟一声,抬起头尽量远离这股浓烈的腥臭。他看到自己已经走进竹林了。

翻译官在后面喊:

“你他娘的给我站住!”

王香火回过身去,才发现那队日本兵已经散开了,除了几个端着枪警戒的,别的都脱下了大衣,开始拧水。指挥官在翻译官的陪同下,向站在一堵土墙旁的几个男子走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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