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2章 众生之门(6)
第432章 众生之门(6)
“何止这么简单!”莫金陡然拔高了音量,更为激动地介绍道,“你看它的颜色,你看过这种颜色的瓷瓶吗?多么完美!这就是你们中国瓷器史上,属于传说级的瓷器——绝密五色啊!我做梦都没想到,它们竟然真的存在过,就在我的眼前,哈哈哈……就有一件旷世奇珍!”听他的笑声,竟似有些失去理性了。
卓木强巴从来就没听说过什么绝密五色,自然也就搭不上话,莫金身边只有他这唯一的听众,也不管卓木强巴想不想听,他滔滔不绝地说着:“绝密五色你没听说过,秘色瓷你听说过没有?没有?ok,那我问你,宋代汝窑你知道吧?”
唉,这个卓木强巴知道。宋代汝窑堪称瓷中精品,色泽细腻圆润,几乎是古瓷收藏界最为追捧的宠儿,不过除了博物馆,真正散落于世的极少,只要出现在拍卖会上,最低起拍价也在千万以上。
见卓木强巴点头,莫金赶紧道:“宋代五大窑,汝、官、哥、定、钧,汝窑居首,你可知道,这汝窑是仿什么建的?仿的是柴窑!按说宋朝五大窑,柴窑居首,只是器不见世,窑址又不可寻,才以钧窑顶了五大之数。那是五代十国最末一国周世宗下令修建的,按笔记小说载,当时周世宗下令造一窑口,烧最好的瓷器,他希望看到瓷器的颜色像雨后的青天,希望国运如雨后青天。后世对柴窑的评价是,青如天,明如镜,薄如纸,声如磬。到了宋太祖修汝窑,他只提出了一个要求,力求‘若柴’,他希望能烧出和柴窑一样好的精品来。但到最后,不管是士大夫阶层,还是文人学士,都不得不承认,汝窑比之柴窑,欠缺天地之灵气也!在宋朝当时,柴窑瓷就已经被尊奉为瓷器最高境界,是稀世奇珍,得闻不得见,当时的人们以能收藏到柴窑哪怕一块碎瓷片为荣。大文豪欧阳修就曾收藏到一块柴窑碎瓷,你知道那块碎瓷片需要怎样保存吗?他们用金子将碎瓷片镶嵌起来,放入锦盒中,缀满宝石,仿佛只有这样才能体现出那柴窑碎片的珍贵程度。”
莫金口若悬河地一气说到此,才稍作停顿,如他所料,卓木强巴追问了一句:“绝密五色,就是柴窑精品?不对呀,这帕巴拉神庙应该是唐朝就已经……”
莫金打断道:“当然不是这样,我再问你,你可知道,为什么柴窑会被奉为宋瓷至尊,为什么后来的汝窑,再也烧不出这样的工艺?这在正史和官方文件中都没有明文,只有笔记小说中提到过。那是因为在五代十国的乱世,造瓷的工匠们意外获得了一份《密瓷烧造精要》残卷,按照那份残卷所载,他们终于调出了像雨后青天一样的纯蓝釉色,也是按照那份残卷所载,他们才拉出了薄如纸、声如磬的极品瓷坯,后来改朝换代,工匠都想将秘方据为己有,导致残卷遗失、工艺失传,世上此种瓷器从此黯然!我想你应该猜到,那《密瓷烧造精要》所记载的是什么瓷器的烧造笔记了。没错,正是中国瓷器史上最为神秘,早在宋代就已成为传说,无人得见的——秘色瓷!”
莫金双目如电,凝视瓷瓶,喃喃自语:“秘色瓷的烧制年代,也是你们中国瓷史上的千古之谜,就像柴窑一样。古代诸多大藏家,都言之凿凿,说确有其事,但又拿不出一件像样的证物来,搞得现在你们中国的瓷学家也不知道究竟什么才叫柴窑精品。对于秘色瓷,大多数学者认为是五代烧造,直到法门寺地宫开启,他们才敢将年代提升到晚唐,不过有一点大多数专家意见一致,即秘色瓷是越窑烧造。越窑在江浙一带,绍兴、宁波等地,古居越人,得名越窑。目前发现的窑址,可追溯到汉朝,由唐时进贡宫廷,指办官造,才有了后人称颂的秘色之瓷。‘九秋风露越窑开,夺得千峰翠色来’‘巧剜明月染春水,轻旋薄冰盛绿云’,这些都是称颂秘色瓷的诗句。”
说到动情处,莫金还拗口地吟起了唐诗,旋即面容整肃,正言道:“但事实上,中唐、晚唐烧造的都已不能算正宗秘色瓷了,真正的秘色瓷,只烧于初唐盛世,甚至只有开国一朝,才能烧造。根据我研究的那些笔记小说,隋末唐初,天下大乱,但在乱隋之前,中国已经具备了厚实的国力,许多工艺水平有了跃迁性的突破,所谓乱世出英雄,乱世出神器,那秘色瓷之正宗——五色绝密,就出在这个乱世当中。小说家言,它们蓝若海,黄如金,红似火,白赛雪,黑胜漆,所谓五色绝密,乱世神器,说它们的颜色如此夺目,玲珑剔透,胜于冰晶,只应天上有,不当落凡间,以至于宫廷要以绝密封存起来。最遗憾的就是,技艺不曾录于文书,只得口耳相传。并不是越窑被指定官办后才烧出秘色瓷来,而是因为越窑烧出了秘色瓷,进贡宫廷,才被指定官办。真正能烧制五色绝密瓷的,也只有那一位乱世老匠,后虽学徒众多,但未得其真髓。老匠无名,他死后,他的学徒各自根据老匠口授技艺,加以自己的理解,烧出后世所认为的秘色瓷来。那些学徒还根据每人领悟的一小部分,整理编撰出一卷《密瓷烧造精要》,而那卷《密瓷烧造精要》在战乱中辗转流失,变得残缺不全。到后周匠人手中,凭借一部残卷又烧出了柴窑,就算是最不济的柴窑,也能被尊称为瓷器巅峰,你想想,那五色绝密,又当作何称谓?若说瓷器中也有神器的话,那么你眼前的就是其一。”
卓木强巴终于动容,与其说他是被莫金给说动的,倒不如说他是被莫金的神情给感动的,说到最后几句时,莫金已经语音哽咽,眼眶中噙着泪水,泪光中闪动的,是“朝闻道,夕死可矣”的决绝,同样也是历经沧桑、终成心愿的解脱。偌大的一座神庙,甚至没有迈入真正的殿堂,只在路边看到一个瓷瓶,莫金就已经心怀满足,觉得物超所值了、足够了,比起历经生死考验的艰险路程,比起钩心斗角的智力较量,能够看到、摸到这样一个瓷瓶,已经足够了。
他哭了?卓木强巴真没有想到。一个如此阴狠冷酷的,一个狡诈多变、身手了得的特种兵顾问,竟然因为一个瓷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仅凭这点,他就能更真切地理解这个瓷瓶的价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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