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未说完,已被潘照临打断,潘照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说道:“纯父这次却是错得厉害,没有了棋手,棋局并不会就此结束。”

司马梦求怔了一下,心中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潘照临端起手中的茶碗,一饮而尽,望着司马梦求,轻声说道:“纯父说我以天下人为手中的棋子,却似乎忘了一件事,我潘照临,同样也是天下人……”说完这句话,他嘴角之中,突然流出一缕鲜血,潘照临用他那惯常的讥讽的笑容望着司马梦求,轻轻说道:“将军!”

刹时间,司马梦求呆若木鸡的看着潘照临,但他马上反应过来,望着面前正讥笑着看着自己的潘照临,唤了一声:“先生?”

但对面的潘照临毫无反应,他迅速起身,伸手探了探潘照临的鼻息,潘照临已经停止了呼吸。司马梦求的心顿时沉到了海底,他轻轻掰开潘照临的嘴角,仔细检查了一下,又拿起潘照临的茶碗,小心拨弄了一下碗中的残渣,便颓然坐下,口中喃喃自语:“鸠羽!竟然是鸠羽!”[271]

司马梦求失魂落魄的呆坐在潘照临的对面,这是他万万没有料到的结果,口头的威胁是一回事,但他心里从未想过潘照临需要付出生命的代价。或许在旁人眼里,潘照临犯的或者是天大的事,但在司马梦求看来,这又算得了什么?他调查潘照临的目的,来幽草寺的目的,只是为了制止潘照临,让他彻底放弃自己的谋划,阻止他继续破坏皇帝和石越之间那脆弱的关系。但他万万没有想到,此行的结果,竟然是潘照临,就这样在他面前饮鸠自尽!

此刻的司马梦求,已经无法思考,无法想任何的事情,各种零乱的念头,在他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涌现,一时是过往与潘照临之间的点点滴滴,一时是石越的笑容,一时是赵煦的面孔,一时又是潘照临死前那声轻轻的“将军”……搅得他脑子里一片混乱,让他胸口一阵烦闷,继之而来的,是恶心,想要呕吐。

过了很久很久,他才终于意识到,潘照临已经死了。

从此以后,他面前的这个人,再也不会开口和自己说话了,再也不会带着讥讽的笑容看着自己了,他也再听不到那声熟悉的“纯父”了……

忽然之间,难以抑制的悲伤,从他的心底涌了上来。永远温润如玉,永远翩翩浊世佳公子的司马梦求,竟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泪水无法阻止的流了出来,象决了堤的河流,怎么都止不住,就这样流个不停。他有点想要抽搐,想要哽咽,但他拼命的控制住自己,只是呆坐在那里,无声无息的,泪流满面。

就这样,哭了很久,司马梦求的目光无意识的转动,看到了旁边的那具古琴。他木然的走到那具古琴前,端正的坐下,轻调琴弦,开始弹琴。

君子哀而不伤,但此刻响起的琴声,却是如此的悲伤。

司马梦求弹着韩愈的《猗兰操》,悲怆高歌:

兰之猗猗,扬扬其香。

不采而佩,于兰何伤。

今天之旋,其曷为然。

我行四方,以日以年。

雪霜贸贸,荠麦之茂。

子如不伤,我不尔觏。

荠麦之茂,荠麦有之。

君子之伤,君子之守……

仿佛是在用这样的琴曲,给潘照临送行。

2

汴京,左丞相府。

琴声入林细,幡影隔遥。自左丞相府后园中,不时传出悠扬的琴声。隐隐约约,还能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东汉蔡邕著《琴操》,收录了十二首琴操,后来前唐韩愈删掉伯牙所作的《水仙》、《怀陵》二操,只余《十操》,这一曲,便是孔子所作的《猗兰操》……”

紧挨着后园的书房内,石越听到这声音,竟不由有些感慨,走到窗外,望着窗外的桐桥丝柳,悠悠叹道:“何彼苍天,不得其所。逍遥九州,无所定处。世人暗蔽,不知贤者。年纪逝迈,一身将老……”

发过感叹,却又是自失的一笑,向石鉴问道:“师朴相公推荐的这女先生,真的是现在汴京最出色的女琴师?”

石鉴笑道:“小的打听过的,的确是今年最当红的女琴师,据说连晏小山请她去演奏一场,车马费也要一百贯,那还是看在大才子的份上,免了演出费用,若是寻常簪缨之家请她演一场,除车马费外,酬劳少则三百贯,多则上千贯。”

“这是疯了么?”饶是石越也算是见过不少世面了,也被这天价演出费给震惊了一把,他马上想到一种可能,惊道:“莫非是交钞又贬值了?”

“不曾贬,不曾贬。”石鉴被石越的反应逗笑了,笑道:“交钞还是很值钱,只是自从刘莘老罢御史中丞后,如今汴京的富贵之家,又悄悄开始竞相奢华了。小的听说,如今六部郎中府上,一个普通侍婢置衣装的钱,就高达两千贯,咱们相府前一阵想招几名婢女,结果但凡姿色好点的,能干点的,都不愿意来,嫌咱们相府太清苦了。夫人那边正商量着给下人涨月钱呢……”

“啊哈?”石越再次惊到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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