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得一是极会察言观色的,看见皇帝神色,连忙又解释道:“原本以祖宗条制,唐康、田烈武诸人虽擅发禁军,然毕竟是事急从权,说起来竟是有功无过的。但马处厚引了太祖朝的一则故事……”“什么故事?”赵顼听说竟然是马默主张重判,心里更是哭笑不得。他以马默主审,原也是想着马默与石越的那点渊源,不料这马默竟然全不认账。

“当年忠正军节度使王审琦与太祖皇帝有旧,为殿前都指挥使。禁中大火,审琦不待召领兵入救,台谏官劾之,太祖皇帝对王审琦言:‘汝不待召以兵入卫,忠也;台谏有言,不可不行。’竟罢归寿州本镇。祖宗家法如此。”

赵顼听到马默竟然抬出太祖皇帝来,不由得做声不得。

石得一又道:“唐康、田烈武率兵平叛,确是忠臣。然其又擅杀叛卒,军法:贼军弃杖来降而辄杀者斩。虽渭南叛卒,是不是军法所谓‘贼军’,诸位大人颇有争议。然马处厚以为:纵其不是军法所谓‘贼军’,据祖宗故事——凡岁饥时,强民相率持杖劫人仓廪,论法应弃市,然每具狱上闻,辄贷其死。真宗时,蔡州民三百一十八人有罪,皆当死。知州张荣、推官江嗣宗议取为首者杖脊,余悉论杖罪。真宗皇帝下诏褒之。祖宗以人命至重,若非情理深害者,悉皆免死,此为祖宗立法之深意。渭南叛卒可比此例,其虽有罪,一则有司未定其罪;二则即使论罪,法虽论死,其实止当刺配。纵使擅杀刺配囚徒,其罪非浅,况唐康、李浑所为。惟念唐康素有功绩,且其擅发禁军平叛,所为者社稷;擅杀叛卒,亦属事出有因,故从轻议处,乞发落某州编管。田烈武虽未涉擅杀之事,然其罪亦非止擅发兵而已,其奉军令赴益州平叛,非寻常驻军可比。田烈武军令在身,而中道擅违节度,论法当斩。惟其所为皆出公心,且未酿大祸,平叛渭南,于社稷亦不得谓无功,以法则处绞罚。然恩自上出,亦乞陛下宽宥之。惟李浑之罪最重,且身为军法官,更当罪加一等。其罪在不赦,定斩刑。只高遵惠之罪轻……”

石得一转述马默定刑的理由,竟让赵顼半晌说不出话来。宋朝制度,法官论刑不当,是要受到惩罚的。马默主审这么大的案子,又是在朝野中极具争议,若是没有充足的理由,他怎么敢轻易定谳?

“依奴才看,此案朝廷必定还会有争论的……”石得一揣测皇帝的心意,小心翼翼地说道,“朝野的议论,还是以为唐康、田烈武有功无罪的居多。不过,三司会审的定罪,亦有其道理,朝廷大力整肃军纪,若以为事后有功便可以抵罪,会大开侥幸之门。”

“朕以为还是重了些。”赵顼沉吟了一会,终于摇了摇头,道:“马默自己也说,叛卒多半也只是刺配之罪。这些人无父无君,犯上作乱,朝廷还要念上天有好生之德,留其一条生路。田、李之辈,忠君为国,反要论死,朕要让天下人怎么想?”

“陛下英明。”

“朕以为定罪不当,明日马默的折子递进来后,便下两府、台谏、翰林学士、知制诰杂议。”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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