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俩孩子,真是没个让人省心的!”高二奶奶急得拍茶几。门外小丫头探头看看,却又不敢进来,只得把门关好,仍在走廊上候着。“孩子不懂事,咱们不能由着他性子。这家有个三哥儿胡闹就够了,可不能再带坏一个!”李严摸着下巴上的短胡茬幽幽地说。

“是呵!”李大老爷叹息说:“人家范县尊也是好意嘛,小五郎不懂事,难道我们也跟着胡闹?岂不寒了县尊的心?”

“县尊、县尊,他不也是看在银子的份上?”高二奶奶嘟囔着。

“瞧你话说的,若不是有我李家的名头,这等皇帝震怒的大案,你以为有银子就值得县尊注目?妇人之见!”李肃将袖子一甩,顺带看了弟弟一眼。

“是呵,二嫂。这么大的事,范县尊能点拨到肯节上,二百两是很值的。至少,五郎的功名保住,这才能再往举人、进士一步步攀上去。

等你门前有了‘进士及第’的扁题,二百两算什么!所以不要心疼那钱了,还是说说要不要退婚的、怎么办理的好。”李严就着兄长的眼神赶紧接话劝解。

高氏应了钱的事,可银子还不曾送到,那范县令已经主动示好。看来送一百两足矣,余下的那些自然是自己和长房分了,李严想想都觉得高兴。

“这样,既然范县尊愿意为我李家开脱干系,那再好不过。我看要尽快把退婚办了,哪怕多给陈家些也行。不过范大人给我提了醒,应该给府学和县学那边也都打点些。

弟妹别心疼,这可都是为了孩子的前程呵,对不?”李肃说着,用眼色制止了着急想说话的李严,微笑着对高二奶奶点点头。

“那,大伯的意思是……?再出三百两够不够?”高二奶奶咬牙说完,抚掌道:“阿弥陀佛,要再多我一时也拿不出来了,就这样,如何?”

“嗯,我看也差不多,那就这么办。明天我就出发去南昌,县里和饶州府还是由三弟去跑跑。至于退婚的事么,弟妹你来操持好啦。

我意见陈家那边不要给现银,否则会被当作家产充没了。等我们和范太尊打点好,你给陈家兑好的银票,最好要面额小些的,方便携带和随时取用。

这样我们也对得起陈家,不管怎么说,他们真要流放个三年五载,在外面都要用钱呐!弟妹你说是不是?”

他这番话说得高二奶奶连连点头,还称他想得周到,全然未想这哥俩实际打点根本用不了这样多,其余的都被他们装进自己腰包里去了!

“唉,摊上这事还能怎么办?无非破财消灾罢了!这事我还得着落在劳媒婆身上,不能收下礼金,完了她就不管了!

先叫她去陈府上说,再找顶小轿子悄悄把那陈家姑娘送回去。她家出事就往李家躲,这叫怎么回事?

又不是正经已过门的媳妇,这不是害我家五郎么?三叔你可得和县尊说清楚,我们把线划得分明,他陈家犯的事和我们可没任何关碍……!”

高二奶奶絮絮叨叨,越说越觉得自己在理。

“五弟,等等我!”李丹追上李硕:“诶,我还是头一次看你这样硬气说话,这就对了嘛,你干嘛垂头丧气地?”

李丹一向觉得这个弟弟在他母亲面前太软,而今听他竟敢当面说不,真是有点难以置信。

“兄长莫夸了,小弟心里难受得很!”李硕撅着嘴回答。

“怎么?”

李硕回头看看,轻声道:“你还不晓得?他们问我不过是看我已有功名在手,客气罢了,哪里真的会顾及我心意呢?”

“你是说……?”

“到最后他们还会跑到陈家去退婚的。”李硕苦笑:“这些人,他们想的是李家的声誉,顾的是二哥、四哥的前程,不可能真地把我放在心上!”

“这倒未必,二哥和四弟是要考虑,你的秀才他们也绝对舍不得丢!”李丹冷笑:“你说他们为李家那是真的。不过话说回来,大伯坐在那个位子上替全家着想原也应该。”

“三哥你什么意思?这话说来说去,他们竟是对的?”李硕甩手道。

“他们为李家就舍陈家,就是方才说的‘落井下石’嘛,有什么对的?如果真的仁义,那就该想想其它办法。”李丹叹口气:

“可惜,这个家咱们俩说了不算数,在这里徒增烦恼,奈何?不如你悄悄去和慧姐儿说说话,好歹开解下,说不定明日母亲真就送她回去,她现在肯定也是如坐针毡呢。”

“也好。”李硕又回头看看:“现在母亲和大伯、三叔说话,我赶紧过去,等她回来又看得死死地,就没机会了。”

说完又谢一遍李丹,然后三步并作两步地往后面去了。他和陈慧已经订婚,按说不宜见面。但现在事出紧急,也就顾不得什么礼数。

李丹见他自去,回想梦儿应该此刻也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自己无力相助同样烦恼得很。且那周都头说的,怕是会判全家流放。

想想此去千山万水不知何时能再相见,情思涌上心头,不由地长叹一声。自己到这个时代已经十五年,却还是很难理解这种株连家属的做法。

若真地有罪也罢了,明明只是牵涉而已。唉,这个皇帝也不知怎么想的?

他情绪不高地晃荡着,一抬头已经到了自己院子前。姨娘屋里的小丫头针儿正在门外张望,见到他惊喜地拍手,叫:

“三哥儿回来啦!”然后便跑过来拉他:“三哥儿可回来了呢,姨娘都急死了!”

“姨娘着急了么?”李丹看看天色,以往还有比这时辰回来晚的,也没见说着急嘛。

“三哥儿不知道,傍晚大娘把姨娘叫去又骂人了。”针儿撅起嘴委屈地告诉他。

“为了什么事?”

“还不是因为你总跑出去?大娘说皇帝派兵来抓人,叫姨娘看住你,不许往外头去呢!”

“就为这个?”李丹一嘁:“这她哪里看的住……?”话说一半咽回去了,见姨娘正站在门口瞪他。

钱姨娘十四岁进门,今年刚满二十四岁,李丹在她面前有种亦母亦姐的感觉,最怕她受委屈、受气,所以看到她就同鼠儿见了猫一般,顿时矮了三分,陪笑道:

“姨娘万福,这么晚了怎么站在门口?小心着凉。”说着给针儿打眼色,教她扶钱姨娘进去。

“你也知道天晚了?可就是不管家里惦记着对不?”钱姨娘说着眼圈就冒出泪儿来。

她在家排行第三,上头有一兄、一姐。平日父亲对她都是捧在心口上的,未料嫁给姐夫之后,先是夫婿身故,后来含辛茹苦养育这李三郎。

那高二奶奶还总拿出正室大娘子的派头,三天两头教训自己给脸色看,心里别提有多少委屈了。平时在人面前她都撑着,只是一见三哥儿才忍不住要哭出来发泄下。

“哎,你别哭哇!姨娘有话屋里说,你别哭、别哭!”李丹慌忙扶着钱姨娘进屋坐下,自己规规矩矩地站在旁边。

“不许站着,你、你给我跪下!”

钱姨娘的呵斥让李丹楞了下,但他还是立即听话地跪下了。针儿伸手拿过一张椅子上的坐垫要放到他膝下,被钱姨娘伸手挡住。“姨娘……!”针儿看她表情没敢再说。

“我平日里都怎么和你说的?”钱姨娘满面怒气。

“姨娘,去机杼巷是五弟求到我头上。您知道他那个小书虫子连树都爬不上去的……。”李丹以为是自己偷偷跑到陈家的事情惹她不高兴,连忙申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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