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舞,你会不会去为别人而舞?

朱猛尽量不去想她。蝶舞的舞姿虽然令人刻骨铭心,永生难忘,可是现在却已被钉鞋的鲜血冲淡。

他发誓,绝不让钉鞋的血白流。

没有人喝酒。

每个人的情绪都很激动,斗志都很激昂,用不着再用酒来刺激。

他们在这家有一百多张桌子的茶馆里,占据了十三个座头,本来这地方早已客满了,可是他们出现了片刻之后,茶馆里的人就走了一大半。

看到他们背后的血红刀衣,看到他们头上缠的白巾,看到他们脸上的杀气,每个人都看得出这些陌生的外地客绝不是来喝茶的。

他们要喝的是血。

仇人的血。

卓青是一个人来的。

他走进这家茶馆时,他们并没有注意他,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他是谁。

只有小高知道。

这个少年人曾经让他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卓青却好像已经不认得他了,一走入茶馆,就直接走到朱猛的面前。

“是不是洛阳雄狮堂的朱堂主?”

朱猛霍然抬头,用一双布满血丝的大眼瞪着他:“我就是朱猛,你是谁?”

“晚辈姓卓。”

“你姓卓?”小高很惊讶,“我记得你本来好像不是姓卓的。”

“哦?”

“你本来姓郭,我记得很清楚。”

“可是我已经不记得了。”卓青淡淡地说,“已经过去的事,我一向都忘得很快,应该忘记的事,我更连想都不会去想它。”

他静静地看着小高,脸上全无表情:“有时候你也不妨学学我,那么你活得也许就会比较愉快一些了。”

——人们总是会在一些不适当的时候想起一些不该想的事,这本来就是人类最大的痛苦之一。

——现在小高是不是又想起了那个不该想的女人?

小高忽然想喝酒。

他正在开始想的时候,朱猛忽然笑了,仰面狂笑。

“好,说得好。”他大声吩咐,“拿酒来,我要跟这个会说话的小子浮三大白。”

“现在晚辈不想喝酒,”卓青说,“所以晚辈不能奉陪。”

朱猛的笑声骤然停顿,猛兽般瞪着他:“你不想喝酒,你也不想陪我喝?”

“是的,晚辈不想喝,连一滴都不想喝。”卓青的眼睛眨也不眨,“晚辈要忘记一件事的时候,也用不着喝酒。”

朱猛霍然起身而立,“啵”的一响,一只茶壶已被他捏得粉碎:“你真的不喝?”

卓青还是神色不变。

“朱堂主现在若是要杀我,当然易如反掌,要我喝酒却难如登天。”

朱猛忽然又大笑。

“好小子,真有种。”他问卓青,“你姓卓,是不是卓东来的卓?”

“是。”

“是不是卓东来要你来的?”

“是。”

“来干什么?”

“晚辈奉命来请朱堂主和高大侠。”卓青说,“今天晚上卓先生定在城西长安居的第一楼为两位摆酒接风。”

“他知不知道我们来了多少人?”

“这次朱堂主带来的人,除了高大侠之外,还有八十六位。”

“他只请我们两个人?”朱猛冷笑,“卓东来也未免太小气了。”

“只怕不是小气,而是周到。”

“周到?”

“就因为卓先生想得周到,所以才只敢请朱堂主和高大侠两位。”

“为什么?”

“两位英雄盖世,纵然是龙潭虎穴,也一样来去自如。”卓青淡淡地笑了笑,“别的人恐怕就不行了。”

朱猛又大笑:“好,说得好,就算长安居的第一楼真是龙潭虎穴,朱猛和小高也会去闯一闯。可是你却不该来的。”

“为什么?”

“像你这样的人才,既然来了,我怎么舍得放你走?”朱猛的笑声如雷,“我若放你走了,岂非让天下朋友笑我朱猛有眼无珠不识英雄?”

卓青居然笑了笑。

“杨坚可以投靠大镖局,我当然也可以投靠雄狮堂。”他说,“可是现在还不行。”

“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行?”

“等到雄狮堂的力量足以击败大镖局的时候。”卓青完全不动感情,“晚辈并不是个忠心的人,但却一向很识时务。”

小高吃惊地看着他,实在想不到这么年轻的一个人居然能说得出这种话来。

卓青立刻就发现了他表情的变化。

“我说的是实话。”卓青说,“实话通常都不会太好听。”

朱猛不笑了,厉声问:“那么我是不是应该放你回去帮卓东来来对付我?”

“晚辈说过,朱堂主要杀我易如反掌。”卓青道,“只不过朱堂主若是真的杀了我,要想再见那个人就难如登天了。”

朱猛变色。

他当然明白卓青说的“那个人”是谁。这句话就像是条鞭子般抽过来,一时间他完全不知道应该如何招架。

卓青已经在躬身行礼:“晚辈告辞。”

他居然真的转身走了,而且一点也不怕别人会从他背后一刀砍下他的头颅,也没有再看朱猛一眼。

朱猛额上已有青筋暴起。

——他不能让卓青走,不能让他的属下看着他为了一个女人而放走他们的仇敌。

——可是他又怎么能让蝶舞因此而死?

小高忽然叹了口气。“想不到他真的看准了,看准了雄狮朱猛绝不会杀一个手无寸铁,奉命到这里来传信的人。”他的目光四扫,“这种事只要是条男子汉就绝不会做的,何况朱猛?”

一条头缠白巾的大汉霍然站起,大声道:“高大哥说的是,我们兄弟大伙儿都要敬高大哥一杯。”

八十六条好汉立刻轰雷般响应。小高一把扯开了衣襟:“好,拿酒来!”

05

“我知道朱猛还是放不下蝶舞的,”卓东来冷冷地说,“可是我也想不到他会那么轻易让你走。”

他眼中带着深思之色:“为了一个女人,就轻易放走仇敌,朱猛难道就不怕他的兄弟们因此而看轻他?难道就不怕损了他们的士气?”

卓东来冷笑:“蝶舞这个女人难道真的有这么大的魔力?”

“他们的士气并没有因此消沉。”卓青说。

“为什么?”

“因为高渐飞很了解朱猛当时的心情,及时帮他脱出了困境,让他的兄弟们认为他不杀你并非为了女色,而是为了义气。”

“两国交锋,不斩来使,光明磊落的朱猛,怎么会杀一个手无寸铁的人?”

卓青眼中露出赞佩之色:“高渐飞正是这么说的。”

卓东来不停地冷笑:“这个人倒真是朱猛的好朋友,朱猛的那些兄弟却都是猪。”

“其实那些人也不是不明白高渐飞的意思。”卓青道,“但是他们也不会因此看轻朱猛。”

“因为他们并不希望朱猛真的那么冷酷无情。”卓青说,“因为真正的英雄并不是无情的。”

“什么样的人才真正无情?”

“枭雄。”卓青说,“英雄无泪,枭雄无情。”

卓东来的眼中忽然有寒光暴射而出,盯着卓青看了很久,才冷冷地问:“高渐飞如果没有那么说,朱猛是不是就会杀了你?”

“他也不会。”

“为什么?”

卓青的声音冷淡而平静:“因为在他的心目中,蝶舞的命比我珍贵得多。”

06

黄昏。黄昏后。

屋子里已经很暗了,却还没有点灯,蝶舞一向不喜欢点灯。

——这是不是因为她生怕自己会变得像飞蛾一样扑向火焰?

炉中有火光闪动,蝶舞站在炉火旁,慢慢地脱下了她身上的衣服。

她的胴体晶莹柔润,洁白无瑕。

门被推开,她知道有人进来了,可是她没有回头,因为除了卓东来之外,没有人敢走入这间屋子。

她弯下腰,轻揉自己的腿。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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