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仍旧是姬悲情的杰作。朱泪儿泪落如雨:“前辈,‘阎王债’是我公布出去的,你可以杀掉我,请不要对付俞佩玉。”

姬悲情摇了摇头:“看起来爱情力量实在伟大,甚至于替死。”

朱泪儿哭泣着说:“是的,我愿意死,只要不连累他……让我死一千次……一万次……我都是心甘情愿的……”

姬悲情的声调突转冷漠:“但是天下的事就是这样怪,应该死的人想逃也逃不了,不应该死的人想死也死不成。”

朱泪儿又是一愣:“前辈,你说谁不该死?”

姬悲情说:“你是很聪明的女孩,应该辨得出。”

朱泪儿顿如一跤跌下了万丈深渊,她已醒悟哀求是没有用的了,放声大哭着,掉过头去又朝山腰飞奔。

嘭!

她竟撞上了一样东西,噔噔噔倒退回来。

刚才她太慌张了,只顾闷着头跑,也不晓得究竟撞着了什么,抬起头来一看……

啊呀,灵鬼!

不错,就是他,那冷森森的笑容,紧身的黑衣,腰间的红带,带上插着的弯刀,刀柄上的红绸……

朱泪儿惊叫着将脸一捂,不敢再看。

但是她绝没有认错,站在面前的就是灵鬼,那杀不死的怪物,而自己一头竟撞上他的肚子,姬悲情只对灵鬼说了声:“将她带回山去。”

话声刚歇,人已凌空而起,她的身法竟比灵鬼还快,眨眼之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灵鬼一把将朱泪儿拎了起来。

如果现在将灵鬼比作老鹰的话,那对朱泪儿最恰当的比喻就是雏鸡。

落在什么人手里都好,朱泪儿竟落在了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手中,早已惊得魂飞魄散。

灵鬼咧着森森白齿朝她一笑:“女孩子总是应该乖一点的,我们回山去。”

灵鬼不笑还好,那笑容在朱泪儿的眼中更狰狞,更恐怖。

但在极度恐怖中,朱泪儿的神志反倒清醒了,抽出腰间的一把短刀,猛力就朝灵鬼身上刺去。

扑哧。

血光迸现,那一刀竟将灵鬼胸口刺了个大窟窿。

灵鬼仍旧挂着那不死不活的笑容:“你又忘了,灵鬼是永远杀不死的。”

那景象比没动刀前还要可怖,朱泪儿嘤咛一声昏了过去。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大声呼唤:“泪儿……泪儿……”

朱泪儿蒙眬中好像听出那正是三叔的声音,激灵灵一个寒战,顿又苏醒过来。

她也嘶声叫唤着:“三叔……三叔……”

刚叫了两声,她已发觉自己好像变成了一张纸,正被狂风吹送离地而起。

她也看到一条灰影正像陨星般的朝这里飞掠,也能从轮廓中判断出那正是她的凤三叔。

施展上乘轻功的凤三快如驭电追风,但他也只看到泪儿被一条黑影扛在肩上,化为一阵轻烟,瞬息无踪。

凤三震骇极了,他竟不晓得那叫什么轻功。

凤三情急中并未想到挟走泪儿的乃是灵鬼,但却深感无从追起。

飕!飕!飕!飕!

山麓前纵起数条黑影,目标直指瀑布。

凤三心知有变,顾不得找寻泪儿了,一鹤冲天,直朝俞佩玉练功的地方斜飞而去。

离飞瀑流泉七八丈远近站着三个人,姬悲情居中,姬苦情和俞放鹤分站左右两侧,正在转动着六道电芒般的眼神,搜索刚才喝止他们前进之人。

一遍、两遍、三遍……

怪哉!

凭此三人目力,漫说今夜还有明月当头,纵无月光,藏在树叶丛中的一只老鼠也会很快就被发现,如今一连轮扫了四五遍,竟没有发现任何疑状。

姬苦情沉不住气了,怒声说:“刚才说大话的是谁?再不露面我就要开口骂人了。”

突听一个尖嗓门嚷道:“我老人家就在你们面前不远,难道一个个的眼睛都瞎了不成?”

这一次,三人都听清楚了,话声起自离他们五丈远近的一堆乱石丛中。

三人运足目力仔细搜索,但仍没有发现乱石堆内藏得有人,却看到有一块巨石在蠕蠕而动。

姬悲情一声冷哼。

“原来是他。”

姬苦情诧道:“谁?”

姬悲情冷声道:“你再仔细看看,那正在蠕动着的真是石头?”

姬苦情凝神望去。

“那好像是一只灰色布袋。”

姬悲情说:“不错,颜色和石头一样,如果不是因为他蠕动,根本就看不出那是一只装着东西的口袋,除非你比猪还笨,否则你就应该想到我们碰到谁了。”

姬苦情一哆嗦:“啊呀!大地乾坤一袋装,我们碰上了‘布袋先生’。”

突听那边哈哈大笑:“绿朋友,你只猜对一半,接着。”

话声刚歇,那里面装着东西的口袋竟迅疾无伦地骨碌碌滚来,而且劲道恰到好处,滚到三人面前突然自动刹住。

嘿!那布袋口扎得紧紧,里面装的一定是人,还在蠕蠕而动呢。

同时,姬苦情又认定布袋里面一定是东郭老鬼,这是他一贯的作风。

姬苦情不是死人,刚才东郭先生唤他“绿朋友”的用意他不是不懂,那只比唤“活乌龟”好听些而已,正感有气没地方出,翻掌便朝布袋推去。

嘭!哧——

布袋内顿时发出杀猪般的惨嚎,口袋也被震裂了,骨碌碌,滚出一个口喷鲜血的人来。

姬苦情的脸色变了,而且也拉长了,拉得比驴脸还长。

姬悲情和俞放鹤也同时一惊。

那太出人意料了,滚出来的不是“布袋先生”,竟是天吃星,现已身受重伤。

三人不仅吃惊,而且感到震骇,天吃星是伙同前来找俞佩玉算账的,不久前还和另外的伙伴隐在暗处,不料竟被东郭先生擒住后装进袋中,假姬苦情之手将他劈成重伤。

乱石堆响起一阵哈哈大笑,三人举目望时,发觉东郭先生竟坐在一块石头上,跷起二郎腿,在那里得意地直抖呢。

东郭先生的大胡子,跟身躯本来就不成比例,现在又是坐着,再加上这一抖,那简直能令人笑痛肚皮。

但是眼前三位没有一个人能笑得出来,俱将愤怒的眼神投向东郭先生。

东郭先生捋了捋他那拖到地上的大胡子。

“闲话少说,书归正传,你们夫妻三人不在闺房享那鱼水之乐,跑到荒山来找我老人家,莫非三缺一,想凑一场麻将打打不成?”

姬悲情气得纤躯直颤,因为东郭先生刚才那句“你们夫妻三人”比钢刀还利,深深地刺痛了她,也使她感到无地自容。

俞放鹤及姬苦情也感脸似火烧,恨不得一掌下去将东郭老鬼劈为齑粉。

半晌之后,姬悲情才稳住心情:“东郭先生在江湖上德高望重,如果我有事情相问,深信你是不会讲假话的。”

东郭先生道:“还是‘墨玉夫人’厉害,头一句话就将我扣住了。”

姬悲情道:“现在我想知道,俞公子是不是在你此地?”

东郭先生道:“既然找上门来,我想不承认能行吗?”

姬悲情道:“承认了就好办,我想跟他当面讲几句话。”

东郭先生神情一怔:“是不是又想叫他暗杀我老人家?”

姬悲情发了一会儿窘:“这正是我失策的地方,我应该杀了他,拥有‘阎王债’和你的‘报恩牌’,整个武林将为我操纵。”

东郭先生道:“这好像是你有生以来第一次在人前认错,我老人家深感荣幸。”

姬悲情苦笑了笑:“晚了,一切都晚了,但还有一件事情不晚。”

东郭先生怔道:“什么事情?”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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