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草人当然不会放风筝。

稻草人也从不披麻带孝的。

那些人为什么要这样故弄玄虚?郭大路他们对望了一眼,已发觉这件事愈来愈不简单了。

燕七道:“风筝刚放上去没多久,他们的人也许还没有走远。”

郭大路道:“对,我们到四面去找找看。”

燕七道:“他们想必有五个人,我们最好也不要落单。”

他们围着坟场绕了一圈,又看到山坡下的那间小木屋。

他们就是在这小木屋里找到酸梅汤的。

“放风筝的那些人会不会躲在这小木屋里?”

三个人心里不约而同都在这么想,郭大路已第一个冲了过去。

燕七失声道:“小心。”

他的话刚出口,郭大路已踢开门闯了进去。

木屋还是那木屋,但木屋里却已完全变了样子。

酸梅汤在这里烧饭用的锅灶现在已全不见了,本来很脏乱的一间小木屋,现在居然已被打扫得干干净净,连一点灰尘都没有。

屋子正中,摆着张桌子。

桌子上摆着五双筷子,五只酒杯,还有五柄精光耀眼的小刀。

刀刃薄而锋利,刀身弯曲,形状很奇特。

除此之外,屋子里就再也没有别的。

郭大路刚拿起柄刀在看,燕七已赶了进来,跺脚道:“你做事怎么还是这么粗心大意,随随便便就闯了进来,屋子里万一有人呢?你难道就不怕别人暗算你?”

郭大路笑道:“我不怕。”

燕七道:“你不怕,我怕。”

这句话刚说出口,他自己的脸忽然红了,红得厉害。

幸好别人都没有留意。

林太平本来也在研究着桌上的刀,此刻忽然道:“这刀是割肉用的。”

郭大路道:“你怎么知道?”

林太平道:“我见过,塞外的胡人最喜欢用这种刀割肉。”

郭大路道:“他们难道是来自塞外的胡人?”

林太平沉吟着,道:“也有可能,只不过胡人只用刀,不用筷子。”

燕七目中忽然掠过一阵惊恐之意,道:“这里只有刀,没有肉,他们准备割什么肉?”

郭大路笑道:“总不会是准备割王动的肉吧。”

他虽然在笑着,但笑得已很不自然。

燕七好像忍不住激灵灵打了个寒噤,道:“我们还是赶快回去吧,只留下王老大一个人在家里,我实在有点不放心。”

郭大路变色道:“对,我们莫要中了别人调虎离山之计。”

一想到这里,三个人同时冲了出去。

他们用最快的速度掠过坟场,燕七突又停下来,失声道:“不对。”

郭大路道:“有什么不对?”

燕七脸色发白,道:“那五个稻草人刚才好像就在这里的。”

郭大路忽然也忍不住激灵灵打了个寒噤。

那五个稻草人刚才的确是在这里的,但现在已不见了。

蓝天白云,真是难得的好天气。

但天上的风筝也不见了。

他们用最快的速度跑回去,到了门口,又怔住。

五个稻草人赫然在他们门口,还是披着麻,戴着孝,手里还是提着哭丧棒,只不过胸口上却多了张纸条子,上面还好像写着字。

很小的字,很难看得清。

风一吹,纸条子就被吹得簌簌直响,又好像是用针线缝在稻草人的麻衣上的。

林太平第一个赶到,伸手就去扯。

纸条子居然缝得很牢,他用了点力,才总算将它扯了下来。

就在这同一刹那间,稻草人手里提着的哭丧棒也突然弹起,向林太平的小腹下打了过去。

幸好林太平经验虽差,反应却不慢,凌空一个翻身,已将哭丧棒避开。

谁知哭丧棒弹起来时,棒头上还有一点乌光打了出来。

林太平只避开了哭丧棒,却没有避开哭丧棒的暗器。

他只觉右边胯骨上一麻,好像被蚊子叮了口似的。

等他落到地上时,人竟已站不住了。

眨眼间一条右腿已变得完全麻木,他身子也倒了下去。

郭大路变色道:“毒针!”

他一共才说了两个字,这两个字说完,燕七已出手如风,将林太平右边胯骨上,四面的穴道全都点住,另一只手已自靴筒里抽出柄匕首。

刀光一闪,林太平的衣裳已被割开,再一闪,已将林太平伤口那块肉挖了出来,鲜血随着溅出。

郭大路眼睛都看直了。

他实在想不到燕七应变竟如此快,出手更快。

“我已死过七次。”

直到现在,郭大路才相信燕七这句话不假。

只有死过七次的人,才能有这么快的应变力,这么丰富的经验。

林太平已疼得冷汗都流了出来,但还是没有忘记手里的那纸条。

他咬紧牙根,喘息着道:“看看这纸条上写的是什么?”

纸条上密密地写了行蝇头小字:“你若不是王动,就是个替死鬼!”

风在吹。

稻草人被风吹得摇摇晃晃的,好像在对他们示威。

郭大路的火气忽然上来了,忽然一拳向那稻草人打了过去。

稻草人当然不会还手,也不会闪避。

郭大路一拳刚打上去,燕七已拦腰将他抱住,他这一拳虽然没有打实,还是打着了。

他拳头打在稻草人胸口上时,也好像被蚊子叮了一口。

他只觉拳头上痒痒的,还有点发麻,中指的骨节上已多了个黑点。

燕七的刀尖在这黑点上一挑,流出来的血也已变成黑的。

毒血,还带着种说不出的腥臭之气。

但燕七却不嫌臭,也不嫌脏,竟一口口地将毒血全都吮吸了出来。

郭大路连眼泪都几乎忍不住要流了出来。

他忽然发现燕七对他已并不完全是友情,而是一种比友情更深,比友情更亲密的感情。

但他也说不出这种感情是什么。

直到燕七站起来,他还是没有说话,连一个感激的字都没有说。

他心里的感激也不是任何字能说得出来的。

燕七长长吐出口气,轻轻道:“你现在觉得怎么样了?”

郭大路苦笑道:“我只觉得自己是个呆子,不折不扣的呆子。”

林太平一直在看着他们,忽然也长长叹了口气,道:“你的确是个呆子。”

他脸色已比刚才好看多了,但一条腿还是动也不能动。

燕七并没有替他吮出伤口里的毒血,可是他一点也不埋怨,更没有责怪之意,仿佛也觉得这是应该的。

难道他也已看出了什么?看出了一些只有郭大路看不出的秘密?

燕七的脸似又红了,很快地转过身,用刀尖挑开了稻草人身上的麻衣。

郭大路这才看到稻草上插满了尖针,针头在阳光下发着乌光,就连呆子也看得出每根针上的毒都足以要人的命。

刚才若不是燕七拉住他,他那一拳若是着着实实地打了上去,就算还能保住性命,这只手也算报销了。

林太平现在当然也已想到,纸条上的线连着哭丧棒的机簧,他一拉纸条,就将机簧发动。

这稻草人全身上下仿佛都埋伏着杀人的毒针。

郭大路长长叹了口气,苦笑道:“一个稻草人居然能将我们两个大活人打倒,这种事我若非自己遇见,无论谁说我也不会相信。”

林太平道:“稻草人已经这么厉害了,做这稻草人的人岂非更可怕?”

郭大路道:“若不是很可怕,王老大又怎会那么吃惊?”

燕七面色已又发白,道:“现在稻草人已来了,不知道他们自己来了没有?”

林太平失声道:“你们进去看看王老大,用不着管我,我的手还能动。”

郭大路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伸手将他架了起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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