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5章 火并萧十一郎(28)

沈璧君确实已心甘情愿地重新投入了连城璧的怀抱。

这些本都是绝不可能发生的事,现在偏偏全都已发生了。

风四娘已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将自己这想法告诉萧十一郎。

萧十一郎的预感也许并没有错。

明日之约,真正可怕的人,也许的确不是在请帖上具名的那七个人,而是连城璧。

连城璧的袖中剑,她是亲眼看见过的,连小公子那么厉害的人,都毫无抵抗之力,立刻就死在他的剑下。

这两年来,他很可能又练成了更可怕的武功。

以他的武功,再加上那七个人中随便任何两个,萧十一郎都必死无疑。

风四娘一定要叫萧十一郎分外小心提防。

可是她现在还不忍惊醒他,这些日子来,他实在太累,太疲倦,睡眠对他实在太重要。

现在距离天亮还有很久,她决心要让他先安安稳稳地睡一觉。

明天那一战,很可能就是决定他生死存亡的一战。

他一定要有充足的精神和体力去对付,因为他只有一个人,这世上几乎已没有任何别的人能帮助他。

就连风四娘都不能,因为她根本没有这种力量。

夜色更深,更黑暗。

风四娘的全身都已坐得发麻,却还是不敢动。

她只有专心去思索,她希望专心的思索,能使得她保持清醒。

她想到那七个人中,很可能只有如玉一个人是连城璧的手下。

另外那六个人,也许只不过是受了他的骗,为了贪图那根本不存在的宝藏,才来对付萧十一郎的。

她若能当面揭穿这件阴谋,他们也许就会反戈相向,来对付如玉了。

想到这里,风四娘心里的负担才总算减轻了。

接着她又想到很多事。

“现在他们想必已知道冰冰的来历了,冰冰想必也已落入他们手里。”

于是风四娘又不禁怪自己。

那天若不是她一定要萧十一郎陪她到面摊子上喝酒,若不是因为她对冰冰那么冷淡,冰冰也许就不会一个人回去了。

她想到冰冰,又想到沈璧君。

沈璧君的确是个可怜又可爱的女人,她实在太温柔,太痴情。

也许就因为如此,所以她才一直都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一直都在受人摆布。

所以她这一生,已注定了要遭受那么多折磨和不幸。

冰冰呢?

冰冰更可怜。

她正是一样的年华,一般的美丽,可是她的生命却已比鲜更短促。

也许她们两个人都配不上萧十一郎。

萧十一郎需要的,是一个聪明而坚强,能鼓励他,安慰他,了解他的女人。

这世上又有谁能比她自己更了解萧十一郎?

风四娘又不敢想下去了。

萧十一郎的脸,还枕在她手上,她甚至可以听见他心跳的声音。

她不由自主,又想到了那天晚上。

那天晚上的迷醉和激情,甜蜜和痛苦,都是她终生永远也忘不了的。

可是她却已决心不再提起,她甚至希望萧十一郎能忘记这件事。

这是多么痛苦的抉择!又是多么伟大的牺牲!

风四娘叹了口气,现在她必须要喝点酒,否则就很可能无法支持下去。

刚才斟满的一杯酒,还在她面前。

她拿起酒杯,又放下,放下又举起,她终于将这杯酒喝下去。

这杯酒果然使她振作了些,再喝一杯,也许就能支持到天亮了。

酒壶也就在她面前。

她生怕倒酒的声音,惊醒了萧十一郎,所以她就拿起了酒壶,对着嘴喝。

壶中的酒似已不多了。

她不知不觉地,就全部喝了下去,酒的热力,果然使她全身的血液都畅通了些。

她轻轻地,慢慢地,靠到椅背上。

窗外还是一片黑暗,屋子里也是一片黑暗,风吹着窗外的梧桐,轻得就像是情人的呼吸。

萧十一郎的呼吸也很轻,很均匀,仿佛带着种奇妙的节奏。

她凝视着面前这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倾听着窗外的风声,和萧十一郎的呼吸。

一种甜蜜而深沉的黑暗,比夜色更浓的黑暗,忽然拥住了她。

她忽然睡着了。

黑暗无论多么深沉,光明迟早还是要来的,睡眠无论多么甜蜜,也迟早总有清醒的时候。

风四娘忽然醒来,秋日的艳阳,正照在雪白的窗纸上。

她轻轻叹了口气,慢慢地抬起手,揉了揉眼睛。

她的心突然沉了下去,沉入了脚底,沉入了万丈深渊里。

她的手上已没有人。

枕在她手上沉睡的萧十一郎,已不见了。

“他绝不会就这么样走的。”

风四娘跳起来,想呼喊,想去找,却已发现那讣闻般的请帖背面,已多出了几行字,是用筷子蘸着辣椒酱写出来的字,很模糊,也很零乱:

我走了。

我一定压麻了你的手,但等你醒来时,手就一定不会再麻的。

他们要找的只是我一个人,你不必去,也不能去。

你以后就算不能看见我,也一定很快就会听到我的消息。

模糊的字迹更模糊,因为泪已滴在上面,就像是落上的一层雨雾。

——我一定压麻了你的手,可是等你醒来时,手就一定不会再麻的。

她懂得他的意思。

——我一定伤了你的心,可是等你清醒时,就一定不会再难受了,因为我根本就不值得你伤心难受。

可是,她真的能忘了他,真的能清醒?

——你就算不再见到我,也一定很快就会听到我的消息。

那是什么消息?死?

他既已决心去死,除了他的死讯外,还能听到什么别的消息?

风四娘的心已被撕裂,整个人都已被撕裂。

——他为什么不叫醒我?为什么不让我告诉他,那些足以让他不想死的秘密?

——在这种生死关头,我为什么要睡着?

风四娘忍不住大叫嘶喊:“我难道也是个猪?死猪?”

她一把抓起了桌上的酒杯和酒壶,用力摔了出去,摔得粉碎。

她希望能将自己也摔成粉碎。

一个人悄悄地伸头进来,吃惊地看着她。

风四娘突然冲过去,一把揪住他衣襟:“你们的萧庄主呢?”

“走了。”

这个人正是无垢山庄的家丁老黑,一张黑脸已吓得发白。

“什么时候走的?”

“天一亮就走了,外面好像还有辆马车来接他。”

“是辆什么样的马车?”

“我……我没有看清楚。”

他这句话还没有说完,风四娘的巴掌已掴在他脸上:“你为什么不看清楚……为什么不看清楚……”

她掴得很重,老黑却好像完全不觉得疼。

他已完全吓呆了。

幸好风四娘已放开他,冲出去,他脸上立刻露出种恶毒的笑意。

他知道她绝对找不到萧十一郎的。

一辆马车接他走的,接他到一条船上。

这就是风四娘唯一知道的线索。

是辆什么样的马车?

是条什么样的船?

船在哪里?

她完全不知道,她只知道不管怎么样,都一定要找到萧十一郎,非找到不可。

现在她若能将自己昨天晚上想的那些问题和解答告诉萧十一郎,就一定能激发他生存的勇气和斗志。

无论这阴谋的主使是不是连城璧,他都一定会想法子去找出真正的答案来,非找到不可。

他一定要活下去,才能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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