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宴漫不经心地整理护腕。

“选一个。”

他的目光扫过众将领,最后落在沉默的宋之问身上。

“宋王给了十天期限。拿不下汜水关,在座各位的家族.”

他故意没说完,但帐内所有人都感到一阵寒意。

路云山突然剧烈颤抖起来,茶盏从手中滑落,在羊毛地毯上洇开一片深色痕迹。

他盯着那些陶罐,嘴唇蠕动却发不出声音。

宋之问注意到他的异常,悄悄挪步挡住他的视线。

“具体计划。”

宋之问沉声道,手指在剑柄上收紧。

张宴露出胜利的微笑,展开一卷新的羊皮地图。

“明日丑时,杨承率前锋佯攻东门。

赵嵘带弓手在河西岸制造混乱。真正的杀招是”

他的指甲在地图上划出一道深痕。

“西门水闸。趁乱用黑火烧毁闸门,洪水会冲垮半面城墙。”

“那闸口下游的村庄.”

老赵嵘声音发颤。

张宴的眼神突然变得危险。

“赵将军年纪大了,耳朵不好?我说的是——全部。”

他转向宋之问,语气突然恭敬得令人毛骨悚然。

“当然,最终决策权在宋将军手中。”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宋之问身上。

烛火在他眼中跳动,像是两簇挣扎的火焰。

帐外传来巡夜士兵的梆子声,更漏显示已过子时。

“我需要考虑。”

宋之问最终说道。

张宴的笑容僵在脸上。

“没有时间了!”

“天亮前给你答复。”

宋之问转身时披风扬起,带起一阵风险些吹灭蜡烛。

“杨承、路先生留下。其他人去准备。”

当帐内只剩三人时,路云山突然瘫坐在席上,冷汗浸透了衣领。

“将军,深渊黑火是妖魔之物!三十年前齐国之乱”

“我知道。”

宋之问打断他,从怀中取出一封密信。

“今晨收到的。君子启已经批准使用。”

信纸在他手中微微颤抖,火漆上的王印鲜红如血。

杨承一拳砸在柱子上。

“那我们算什么?屠夫?”

“我们是军人。”

宋之问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他走到帐门口,望着远处汜水关的轮廓。

路云山挣扎着站起。

“将军,还有一策。给我两百死士,从鹰愁涧攀岩而上”

“来不及了。”

宋之问摇头。

“张宴说得对,凛冬将至。”

他转身时,铠甲反射的月光在脸上投下冰冷的线条。

“杨承,去统计能拆的门板数量。路先生,计算黑火用量——最小用量。”

当两人离开后,宋之问独自站在地图前。

他的手指描摹着汜水关下游的村落,那里至少有三千百姓。腰间佩剑突然变得重若千钧。

帐外传来张宴与将领们的笑声,他们在讨论破关后的封赏。

宋之问闭上眼睛,仿佛看到火光冲天而起,惨叫声被涛声淹没。

他的手无意识地抚上胸前——那里藏着一枚温润的玉佩,是出征前女儿系在他颈间的。

“父亲要当英雄回来哦。”

小女孩的声音犹在耳边。

蜡烛突然爆了个灯,将他从回忆中惊醒。案几上静静躺着两个方案。

路云山的奇袭需要五天,成功率不足三成;张宴的火攻只需一夜,但代价是

陈守仁斜倚在城垛旁,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腰间的剑柄,目光投向关外那条奔腾不息的汜水河。河水在月光下泛着细碎的银光,宛如一条游动的银龙。

“公子,您又在想什么深奥的问题?”

阿琴抱剑而立,歪着头看向陈守仁。

她十五六岁的年纪,一袭青衣在夜风中微微飘动,发间的银铃随着她的动作发出清脆的声响。

陈守仁收回目光,嘴角勾起笑意。

“我在想,若是此时能有一壶醉仙酿,这月色该有多美。”

阿琴噗嗤一声笑出来。

“您又在想酒了!上次偷喝被夫子发现,罚抄《兵策》三十遍的教训还不够吗?”

“你这丫头,专揭人短处。”

陈守仁佯装恼怒,伸手去弹阿琴的额头,却被她灵巧地躲开。

“男人的浪漫,你这种小丫头怎么会懂?”

“什么浪漫不浪漫的,公子尽说些没用的漂亮话。”

阿琴撇撇嘴,眼睛却亮晶晶的。

“上次您说剑道如茶,需细细品味,结果练剑时差点把茶壶当剑扔出去。”

陈守仁大笑起来,笑声在寂静的城墙上格外清亮。

“那次是意外!谁让那茶香太诱人,让我分了神。”

阿琴正要反驳,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眼睛一亮。

“对了公子,您之前在稷下学宫时,真的像传闻中那样把天机棋局给破解了?”

“那算什么。”

陈守仁摆摆手,眼中带着怀念。

“学宫里有趣的事多了去了。说起来,我还有个半个师弟,叫江川的,那才是个妙人。”

“江川?”

阿琴眨了眨眼。

“这名字好生奇怪,像是上古神兽的名字。”

陈守仁点点头。

“正是取自神兽江川。

那小子初入学宫时,夫子问他为何取名江川,你猜他怎么说?”

阿琴摇摇头,一脸好奇。

“他说江川通晓万物,能言人语,学生虽不及神兽之能,但愿效其勤学不倦。”

陈守仁模仿着江川当时的语气,逗得阿琴咯咯直笑。

“结果夫子当场就给了他一本《山海经》,让他好好研究研究自己名字的来历。”

“这人真有意思!”

阿琴眼睛发亮。

“他真是您的师弟?”

“半个。”

陈守仁伸出食指强调。

“他只在学宫听夫子讲学,并未正式拜师,所以只能算半个徒弟。不过这小子天赋极高,尤其是剑术一道,连袁师叔都称赞不已。”

阿琴顿时来了兴趣。

“他剑术很厉害吗?比公子如何?”

“这个嘛”

陈守仁摸了摸下巴,故作深沉。

“我们从未正式比试过,不过有一次他看我练剑,当场指出了三处破绽。”

“啊?”

阿琴惊讶地张大嘴。

“那公子您.”

“我当然不服气啊。”

陈守仁笑道。

“结果我们当场切磋,他用的还是木剑,十招之内就让我落了下风。”

阿琴眼中带着崇拜。(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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