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人嘛,多少都有些看不起商人,但这苗奎,可是士子被收监后率先响应‘罢市’的商家!

人家都默默支持咱了,咱怎也给人点面子吧?

这么一想,当即有人笑道:“也好!苗掌柜财大气粗,我们便占此便宜了。”

见士子给面子,又有其他刚被释放的罢市商户赶紧道:“也算我一份!”

“我家愿出淮北仙桃酿”

“此事也不能少了张某啊!”

其乐融融间,当初哭庙士子领头的顾云棠却上前一步,环顾众人道:“诸位好意,我等心领了。然梅大家刚出牢狱,若再招待我等,身子恐受不住。不如,改日吧.”

一盆冷水泼下,大家都有点遗憾.刚坐两个月牢,有多少内容可以向同窗、家人们炫耀啊,眼前气氛这般热络,若无法找个地方诉说一番,着实遗憾。

但顾云棠的话,也有道理.人家娇弱小娘比不得男子,是得休养一番。

就在众人依依不舍之时,梅瑶却先向顾云棠一礼,随后道:“顾公子怜惜奴家,奴家心领了。但去年年末,我华夏儿郎于东京城外大破金夏三十万大军,一扫十几年来异族笼在我等头上的阴霾!奴至今思之,心绪仍澎湃难熄华夏男儿无惧生死,奴虽为女子,却也并非那般娇弱!今夜,奴愿为我华夏贺、为我华夏男儿贺,与诸君痛饮之!”

“好!”

“皆为华夏儿女,同为我华夏贺!”

梅瑶一番话,下方犹如炸了锅。

自周立国,暗弱二百年即便当今国分周齐,但年前齐国大胜异族的消息传来,有多少人在心中暗自雀跃,又有多少人在夜里偷偷告祭身死丁未、或至死仍念念不忘回归乡梓的父兄!

但这份欢欣,却不好当面表露,一来,在周国贺齐胜,难免被有心之人攀诬怀有二心。

二来,也担心旁人嘲讽‘齐胜和你一个周人有甚关系’。

但梅瑶的话,却站在了‘华夏儿郎’这个高度上,几乎是明说了‘此胜乃我华夏儿女之胜’,只要自认华夏族人,皆有荣焉、皆可贺之!

一旁,距离梅瑶仅仅三四丈的衙役班头,不安的扭了扭身子.这小娘们真能找事,刚刚放出来就在衙门口说这些大胆之言。

虽说同为华夏,但毕竟周齐有别,你这般讲,居心何在?

若平时,仅此番话,这班头也要将梅瑶捉回大狱,治她个蛊惑人心的罪。

但此时,外间士子、商人众多,再加看热闹的百姓,足有上千人,若因为再捉梅瑶引起争端,那便得不偿失了。

班头拿不准,忙去往后衙亲自向知府柴肃禀道:“丁未之难,是咱大周的仇,如今却是齐国报了仇,她那话明里暗里”

班头话未讲完,柴肃已皱眉看了过来,只道:“你到底想说甚?”

班头一滞,低声道:“府尊大人,要不要再将那梅瑶捉起来?”

“捉你娘!若能捉,今日还会放了她?蠢货!”

柴肃身为皇族,自是知晓当下情况.那梅瑶,是和议中齐国点名要求开释之人,眼下一切以和议为重,为避免节外生枝,万俟卨驱逐此女离境的提议,皇上都不敢答应,你他娘还想再捉人家?

望着被骂的缩了脖子的班头,柴肃呵斥道:“显着你了是吧?做好自己的事,少操些闲蛋心!”

府衙外。

士子、商户簇拥着梅瑶去往别馆,一路上高谈阔论,声量极大,唯恐路人不知晓他们刚刚‘为国为民坐了牢’一般。

近百人的队伍加上接人的同窗、家眷,足有三百余人。

且坐牢士子、商户也来不及沐浴更衣,一个个脏兮兮的散发着怪味,可彼此间却无一人嫌弃。

这是馊味么?

错,这是忠义为民的体香!

戌时。

梅瑶暂住的别馆面积不大,肯定装不了一下涌进来的三百余人,众人便随意在院内的草地上坐了。

颇有点魏晋名士的潇洒气度。

不多时,苗奎等商人命人置办的酒菜到了,在狱中寡淡两月,此时见了酒肉,自是亲切无比。

一时间,院内只剩了吃嚼吞咽之声。

不过,令大家惊异的是,自打戌时中开始,不时有一些没参加罢市的商户也主动送来一些酒肉吃食表示慰问。

戌时末,又有数名临安名儒派来子侄前来慰问,至亥时初,兵部侍郎胡佺更是带着几位当年被秦相打压而罢官的官员亲自来了现场。

个别思维简单的士子,见此盛况,陡然升起一股‘得道多助’的自豪感。

但有些透彻之人,却籍此察觉到.淮南易主、太上皇于安丰再立一朝后,把持朝政十余年、雄踞临安的秦相已有不稳之象。

不然,这帮人也不敢主动跳出来和他们接触、示好。

亥时一刻,梳洗了一番的梅瑶出现在了场地内。

登时引来一番好彩。

经此一事,梅瑶在众士子心中已不是一位名满天下的优伶,而是他们同甘共苦的战友,甚至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女神。

众人期盼中,梅瑶轻抚琴弦静场后,忽地抬头一笑,道:“诸位若有兴致,可随奴家同吟此曲”

语毕,便是一阵舒缓琴声。

众士子原本以为,她今晚会以去年年末刚刚流传至临安的晋王新作《满江红》开场。

却不料,竟是《卜算子》的前奏

“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枝俏。俏也不争春,直把春来报。待到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

这首词,大伙自然知晓,此曲可以说是梅瑶由一名东京名妓升级为名冠齐周之大家的成名曲。

不但填词优美,也和赠她词的晋王有关.

只不过,以前大伙只觉此词乃晋王假借梅赞美梅大家,可此时又听,却有了不同体会。

梅香自苦寒来,便是凛冽北地风、悬崖百丈冰,也终归阻止不了梅盛放啊。

我华夏,不正是如此么大周两百年暗弱,丁未十四年耻辱,正如那严酷冬日。

如今,终于熬过去了吧只不过,中兴之主在齐不在周。

春夜融融,润物无声。

众士子加入和声后,吟唱渐渐大了起来。

灯火通明、乐声阵阵的别馆,却将六里外幽深冷寂的临安皇城衬托的愈加孤单。

是夜,钱塘湾内连续两月未断的炮声,终于于当晚止歇。(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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