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故意追问:“可演员对外的形象直接关系到观众缘,你演的莫森给大家印象太深刻,以后制片方和导演遇到阳光正直类的角色,担心观众看了出戏,都不找你了怎么办?”
秦绝失笑。“那一定是我的演技还没有得到他们的认可。”他从容地说,“这是我的问题,我会努力的。”我知道秦绝的信心绝非无中生有,他是一名有着“剧抛脸”之称的演员,他演过冷面寡言的少年杀手,演过憨厚率直的普通小职员,他能凭借演技把自身气质调整得与妆容造型浑然一体,以二十岁的年龄饰演大金牙双下巴的中年混混父亲,也能在短短时间内自学手语,让遭受不公的聋哑少年活生生地出现在人前。
角色比演员更火,更有辨识度。这是秦绝身上的一个普遍现象。
常有这样的评论出现在他的作品底下:“这是秦绝吗?看不出来”,“怎么这个作品里的秦绝跟那个作品里的一点儿不像啊”,“看着都不认识了”。
秦绝一律将这些评价视为夸奖。“要演的角色不一样,我当然也要不一样,演员不就是干这个的么?”他说着笑起来,“其实每次看到有人说认不出我,我都会在心里暗爽一下。”
称赞一名教师不如称赞他的学生,肯定一名演员不如肯定他的角色,每一个付出被认可的瞬间,对秦绝都意义非凡。
我问他,当时站在维纳佐拉国际电影节的颁奖台上,是不是暗爽了很多下。秦绝连连摇头,“正相反,我慌得很”。
“听你的获奖感言可听不出来。”我调侃道。
“那都是装的。”秦绝一本正经地说,“我好歹也是个演员。”
我们在轻快的氛围里聊起第82届维纳佐拉国际电影节,对秦绝而言,这不是一期紧张的揭榜,而是一次充实的旅程。
“电影节首先是一个电影文化爱好者的展会”,秦绝在维纳佐拉结识了许多对影视行业怀揣热忱、对戏剧表演充满热爱的电影人,“历届的经典影片在这期间都会重映,名副其实的饕餮盛宴,恨不得住电影院里”,那几日,往届的佳作,同期的入围作品,秦绝一部部看下来,不论是作为纯粹的观众,还是作为入圈不久的学习者,都收获满载,不虚此行。
关于提名、获奖,秦绝没有太多的期待。“得知提名的时候我已经非常惊喜。一个刚入行的演员能有这样的殊荣,实在让人感激又惶恐”,贺栩叫秦绝准备获奖感言,秦绝在房间里打了个大致的框架,之后就不知道该往里面填充什么,最后还是决定交给现场的自己,交给那一刻的有感而发。
“但其实我当时的心情还挺平静的,没有觉得志在必得,也没有发怵、忐忑,是比较随遇而安的状态。因为亲眼看过另外几部提名的作品就能感觉到,‘海明珠’这尊奖杯被颁到谁的手上都不意外。”秦绝认真地说,“与我同届提名的三位演员老师真的非常出色,每一个人都在影片里展现出了无与伦比的表演实力。我尊敬他们。”
真正接过奖杯的时候,秦绝的感受很复杂。“就类似于……‘虽然知道自己有可能得奖,但也没想到最后真是自己得奖’。这么说是不是太绕了。”他笑道。
我问秦绝这尊奖杯给他带来了什么,会不会觉得肩膀上的担子沉重了不少,秦绝想了想说没有,“奖项于我而言是一个竖着大拇指的见证者,我路过它,会感激地朝它笑笑,但不会背着它往前走,给自己增添不必要的重量。”
成名往往伴随着负担,很多人一朝成名,再面临选择时就变得慎重、警惕,害怕踏错接下来的路。在这点上,秦绝则洒脱得有些“光棍”:“如果我取得一个什么成就,我要用余生来维护它,稳固它,那这份成就不要也罢。”
要长情,但不要只顾着念旧。秦绝这么想。
“我希望自己能对表演事业保持恒久的热爱,而不是得过一次奖就彻底困在了这里,以后的日子只会翻来覆去地念叨‘曾经我多么多么辉煌’。”他说得相当直白,“第82届维纳佐拉国际电影节已经闭幕,结束即是开始,我要继续挑战——再说评奖颁奖的目的本来也是肯定与鼓舞——不管挑战的结果是好是坏,不管我未来的表现是精彩还是烂,只要没有止步不前,我认为它整体上就是积极的。”
向前看,动起来,迈开脚步,着眼当下。
秦绝身上散发着一种踏实而蓬勃的生命力。
像树木一样。你看着他,仿佛就能幻视他慢慢地、不动摇地度过一轮又一轮的风雪四季,根扎得深,枝条也舒展。
那天采访结束后,我在家里整理录音和文稿,突发奇想联系了秦绝,跟他说我的稿件还有一个小标题没想好,问他有没有什么话想对现在的自己说。
秦绝在飞讯里的回复是:“走下去吧。”
我原本打算为这篇文章添加一个总结式的收尾,但看到这四个字的时候,我突然觉得不需要再写什么。
莫森、《白昼之雨》、“海明珠”奖杯,在秦绝的演艺生涯里,它们是一个漂亮的句号。不过秦绝没有大刀阔斧地另起一段,他平平淡淡的,不给自己搞任何仪式感,只是接着这个句号往下写,写演员秦绝永远未完待续的故事。
(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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