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头可不时兴银行代发工资,全是现金发放,每月领工资时,职工都要签字。
李建昆让姜静纯找出这十三人的留存工资单,逐一打量过去,看到一半时,他眼睛定格住。
季满仓?!
这小子不是早被她姐安排人扔上火车了么?
当然,他有腿有脚,也能跑回来。
谜底揭开,字迹完全能对上,举报信是出自季满仓之手。
“小纯纯。”
“在!”
“去喊季厂长。”
“哦!不过,李总,她现在不是厂长。”
“赶紧去。”
“哦哦。”姜静纯根本不清楚什么事,屁颠屁颠小跑向宿舍区。季满仓的人脉关系李建昆完全不知道,他也懒得调查,找她姐更方便。
——
福田区,某条街道,某间民房里。
时值傍晚,昏亮的灯泡下,有张小桌板,上面摆着几道买来的下酒小菜,桌旁围坐着几个小年轻,翘腿揉膀子,没个正行。
季满仓干完一盅酒后,骂骂咧咧:“那姓李的神气个啥?说白了,不还是挖社会主义墙角吗?踏马的开除我不算,还敢撤我姐的厂长,我非要让他明白得罪我们老季家的人是什么后……”
嘭!
房门被一脚踹开。
小年轻们的眼帘里出现几个人,当先的是一个穿米黄色立领风衣的女人,后面跟着几个精壮青年。
“……姐!”
季满仓诧异,他姐能找到这儿,他倒不奇怪,旁边几个哥们儿全是他们东北老乡,问题是,他姐咋知道他还在特区?
“绑走。”季美仙瞥他一眼,转身离开。
“又绑?”
——
半个小时后,华电工厂总经理办公室里,季满仓被绑到李建昆面前。
有季美仙这层关系在,李建昆其实也不能把季满仓怎么样,只是想让他明白,以后别那么手欠。
然而,季美仙倒像头发飙的母老虎,一巴掌接一巴掌呼在季满仓脑瓜上,咆哮道:“道歉!我让伱道歉……”
季满仓这小子还挺犟,头皮估计被拍麻了,死不开口。
李建昆伸手拦下季美仙,语气平静道:“我不希望这种事以后再发生。”他相信季美仙知道该怎么做,然后又说,“找个时间,咱们好好聊聊。”
季美仙轻轻点头。
原以为这对姐弟的事算是告一段落,不曾想,隔日上午,两人又同时出现在李建昆面前,拎着大包小包。
季满仓昨晚是在厂里住的,季美仙显然不放心他在外面厮混,这些行李不可能是他的。
廊道里脚步声窸窸窣窣,房门口的墙壁旁只怕扒满人。
李建昆从老板椅上起身,上下打量着换上了一身朴素衣衫的季美仙,皱眉问:“什么意思?”
“辞行。”季美仙低着头说,“您不用挽留,我心意已决,也没脸再待下去。”
“又不关你的事,你弟是你弟,你是你!”李建昆喝道。
季满仓仿佛在墙壁上找儿的眼睛,总算挪过来,看了他一眼。
季美仙咬着没涂口红的唇角,嘴巴翕合几下,想说点什么,终究没说出口,只是轻轻摇头。
她昨晚一宿未眠,终于想明白自己突然神经质的缘故。
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情都有关系,但源头,归结起来只有四个字——心灰意冷。
今时不比以往,现在的她早已不缺钱,从小过惯苦日子的她,钱也并不大手大脚,这几年攒下的钱,甚至足够她生活一辈子。
那么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还有什么追求呢?
她二十有四,老大不小了。
在沈红衣没出现之前,她总下意识地认为自己还有点机会,然后沈红衣来了,再看到李总对她爱到骨子里的态度,她的爱情,死了。
她突然发觉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毫无意义,变得那么陌生,变得与她无关。
她想家了,想那个东北小山村。
所以不管有没有弟弟这件事,她最终都会离开,回到那个唯一能带给她慰藉的地方。
李建昆好一阵劝说,仍然无用。
准备挪脚时,季美仙终于抬起头,放肆地、大胆地盯着对面这个她这辈子唯一爱过的男人。
姑娘眼睛湿润,蓦地噗嗤一笑,想起了他们初见时的画面。
李建昆不太好受,柔声说:“那、我送你。”
季美仙刚要有所表示时,几人耳畔传来叮铃铃的声音,电话响了。
李建昆皱了皱眉,还是走过去接起来,“喂?”
电话居然是东北打来的,那头传来陈亚军急促的声音,“昆哥吗?听小龙说你回特区了,不好啦,我这边出大事了,阿海中枪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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