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永杰越说脸上的表情越是难以置信,像是被人迎面打了一拳。

嘴巴微张,眼睛瞪得溜圆,金丝眼镜都滑到了鼻樑中间。

他死死盯著陈凌,仿佛想从陈凌那平静俊朗的脸上,找出哪怕一丝一毫属於他记忆中那个穷乡僻壤的痕跡。

“你……你真是陈王庄的?”

杨永杰的声音都发颤了,他下意识地扶了扶眼镜,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

仔细端详陈凌。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呢?灵云县,长乐乡,陈王庄……”

“那地方是山沟沟里的山沟沟,一年到头见不著几个现钱,地里刨食,思想比石头还硬还旧!”

“多少人一辈子连县城都没出去过!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出你这样的人?”

杨永杰的目光在陈凌剪裁合体的西装、沉稳自信的面孔上扫过。

又瞥了一眼旁边气度不凡、明显是港岛精英的梁越民,脑袋摇得像泼浪鼓。

仿佛陈凌来自陈王庄这件事,比眼前这封离婚协议更让他难以接受。

在他固有的认知里,那个埋葬了他青春岁月、让他千方百计想要逃离的穷乡僻壤,与眼前这个气度沉稳,“功成名就”的年轻人,根本就是两个世界。

陈凌看著他这副失態的样子,心中並无多少波澜,只是觉得有些可悲。

他轻轻摆了摆手,语气平淡的道:“杨永杰,我是不是陈王庄的,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今天我是受人之託,忠人之事。”

“过去的事,谁是谁非,秋梅不想再提,我们外人更没兴趣评判。”

他將桌上的信封又往前推了半寸,指尖在牛皮纸上轻轻一点,发出轻微的“嗒”声,却像敲在杨永杰的心上。

“这是秋梅签好字的离婚协议。”

“她只希望你也能在上面签个字,按个手印,再写一份同意离婚的声明,一式两份,清清楚楚,乾乾净净。”

“这件事,就算彻底了结了。”

“对你,对她,都好。”

陈凌的目光平静地注视著杨永杰,没有逼迫,没有嘲讽,只有一种完成任务的冷静。

“赶紧把字签了,按了手印,写完同意书,我们这边也算功德圆满。”

“至於其他的……往后你们桥归桥,路归路,各不相干。”

旁边的梁越民早已有些不耐烦,他靠在椅背上,手指轻轻敲著桌面,接过话头,语气带著几分商场上的强势:“杨生,大家都是明白人,打开天窗说亮话。”

“我们这次来,合作生意是次要的,主要还是为了帮朋友了却这桩心事。”

“秋梅妹子这些年不容易,你不能占了便宜还卖乖,让人家一直这么不明不白地等著。”

他瞥了一眼杨永杰身后那两个眼神警惕的壮汉,嗤笑一声:“怎么?难道你还想像某些港台老板一样,玩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那套?”

“在內地留个原配,在这边又靠著富婆吃软饭,两头占著?”

“我告诉你,杨永杰,这世上没这么好的事儿!”

“秋梅妹子仁至义尽,没追究你当初一走了之的责任,现在只求个自由身,你但凡还有点良心,就不该再拖著她!”

梁越民的话像鞭子一样抽过来,毫不留情。

杨永杰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下意识地想去扶眼镜,手抬到一半又无力地放下。

他张了张嘴,想辩解什么,最终却化作一声长长的、充满了疲惫和无奈的嘆息。

“唉……”

杨永杰重重地靠回椅背,仿佛被抽乾了力气,先前那点刻意营造的精明强干瞬间消散,露出底下深深的倦怠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

“梁生,陈……陈老板,”

他改了口,声音低沉沙哑,“你们……你们误会了。我杨永杰再不是东西,也没想过要脚踏两条船,更没脸……没脸让秋梅一直等著我。”

他苦笑著,笑容比哭还难看:“你们以为我真的想离婚吗?我比谁都想过安生日子!可是……可是有些事,由不得我啊!”

他抬起头,眼神里带著一种近乎绝望的坦诚,看向陈凌和梁越民:“你们说的那个苏丽珍……没错,我是靠著她。可你们知道在她眼里,我是什么吗?”

杨永杰指了指自己,嘴角扯出一个惨澹的弧度:“我根本不是什么男朋友、合伙人!我就是她养的一条狗!”

“一条比较听话、偶尔能带出去充门面、还能帮她生儿子的狗!”

“可能你们觉得我很风光,她一个女人要什么儿子……”

“可是,这边的思想就是这样啊。”

“她需要儿子继承她的家產……”

“我就是一个奴才。”

这话一出,陈凌和梁越民都微微皱起了眉头。

虽然早有预料,但听到杨永杰亲口说出来,还是觉得有些刺耳。

尤其是陈凌,想到沈佳宜的遭遇,对那个叫苏丽珍的女人更是厌恶。

杨永杰似乎打开了话匣子,压抑已久的委屈和恐惧倾泻而出:“她控制欲强得嚇人!公司名义上我是经理,实际上財务、人事都是她的人!”

“我每天见了谁,说了什么话,去了哪里,她都要知道得一清二楚!”

他下意识地瞟了一眼咖啡厅入口方向,压低声音,带著后怕:“刚开始那两年,我还试著隔三差五跟內地老家联繫过,想给秋梅捎个信,寄一些钱。”

“结果不知道她怎么就知道了,当天晚上就……唉,差点没把我折腾死。”

“她防我就跟防贼一样!生怕我攒点钱跑回內地去!”

“这次要不是你们用『富贵山庄』合作的名义,中间人又有点分量,她根本不可能放我出来见你们!”

他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衬衫:“看见没?连我穿什么顏色的衣服、內衣,都得她点头!”

“我现在是进退两难,跑又跑不掉,留下来又活得不像个人……我后悔啊!”

“当初真是鬼迷心窍,以为攀上高枝能飞黄腾达,谁知道是跳进了火坑!”

陈凌和梁越民静静地听著,没有打断他。

看杨永杰这真情流露的样子,倒不像是完全在演戏。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这傢伙也確实可悲。

被一个控制欲极强的富婆圈养著,失去了自由和尊严,看似风光,实则如同囚徒。

“那你现在不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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