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粥从大殿之外走来拍手道。

“你……怎么?”

有人听着熟悉的嗓音寻声望去,看清楚大殿之外站着的那个人后顿时愣在当场。

“国子监的事情查清楚了,本官自然是要出狱的。”

“怎么,诸位大人不乐意看见本官吗?”

骆粥戏谑道,

一边说一边往大殿走去,

“骆大人,您说笑了……”

方才出身询问那位大臣讪讪地笑了笑不敢再问,骆粥所过之处,殿外那些低品级的朝臣皆是畏畏缩缩的躲在一旁,原本拥挤的殿外,顷刻间便分出一条宽敞的道路来。

“臣来迟了。”

“还请陛下恕罪!”

骆粥跨过门槛走到大殿之中,没有丝毫的犹豫对着龙椅上那个面色铁青的男子躬身跪倒在地,整个过程中,都没有看那些又惊又怒的文武百官一眼。

“爱卿,平身!”

朱明俯身望去,只见那跪倒在地满身戾气的少年郎,与那些此时畏畏缩缩,至少确是对自己极尽敷衍的朝臣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

“你刚刚出狱,身子骨还没缓过来,迟到一些也能理解的。”

朱明宽慰道。

“陛下,您误会了。”

“臣今日起的挺早的,只是路过姜大人府邸的时候,陡然听闻了一个噩耗,便去查探了一番,这才迟到了……”

骆粥起身解释道。

“什么噩耗?”

朱明下意识的问道。

与此同时众人的目光也是一同落到了骆粥身上,早些时候便有人注意到了姜子明的缺席,却也没有太过在意,毕竟大朝会的事情之后,不论成与不成,他都应该在准备辞官的事情,没来早朝也在情理之中。

“姜大人坠楼死了……”

“死相也挺难看的……”

骆粥幽幽道。

“嘶……”

话音落下群臣面面相觑,心中已经震惊的无以复加,却也没有任何一人敢打断那少年郎的说话声。

“臣入府的时候,正好碰见里面的下人在收敛尸体,当尸体被转过来的时候,”

“已经是面目全非,五官凹陷,本就是八丈高楼,仰面坠下,便是脑袋也破开了一个大洞,那脑浆子混着血水流了一地……”

骆粥不疾不徐的叙说着,轻飘飘的话语落到众人耳中却是掀起滔天巨浪。

前脚姜子明请旨诛杀他,

后脚他骆粥一出狱,

姜子明便坠楼而死?

这话便是傻子都不信。

以往的时候他杀人还讲一丁点规矩,至少编排一个像样的理由出来。

如今杀一个正二品的肱骨之臣,竟是他娘的,编一个三岁小孩都不信的瞎话,这不是欺负人吗?

“啧啧……”

“可惜……”

“诸位大人,往后再也看不到姜大人那副嘴脸,哦,不,那和蔼的面孔了……”

骆粥望着群臣甚是惋惜道。

“你……”

有都察院的御史忍不住指着骆粥道。

“哦?”

“这位大人的手,是在指本官吗?”

骆粥玩味道。

“唉……”

那人闻声悻悻而归,

到底还是不敢多说什么,

“本官以前曾看过一些相书。”

“略懂一些算命看相的手艺,”

“本官今日细细看来,这位大人您,面色暗淡,额头发黑,想来不出一日便有血光之灾,明日出门的时候,莫约右手是会摔断的……”

“也不知算得准不准……”

骆粥低声自语道。

“不过,也不用管那么多,若是右手不断,那本官在免费给这位大人算上一卦便是,或许,如姜大人那般失足,坠楼而亡也是有可能……”

骆粥盯着那人笑道。

“老夫……”

方才手指骆粥的那位御史听罢,心头已经拔凉,满身都是鸡皮疙瘩,或许旁人只是威胁,可他,是真他娘的干得出来!

那人念头通达,双目不敢直视骆粥,反而是死死的盯着自己的右手,眼中闪过挣扎的神色,不知道脑子里究竟想着什么。

“爱卿,便不要在开玩笑了。”

“说说正事吧。”

朱明望着敢怒不敢言的群臣,心中莫名的有些畅快,等到骆粥说完,这才出声将话题拉回了正道上。

对于方才骆粥那般近乎于威胁的逼迫的话语丝毫不提,其中的回护之意,溢于言表。

“谢陛下提醒。”

“还是继续说说北伐粮草的事吧。”

骆粥回身往望向朱明恭敬道,

乖张的性子也是再度温顺下来。

“嗯!”

“正好骆指挥使也到了。”

“朕便给诸位说说吧,北伐粮草已经筹备齐了,至于这银子从哪里来的,还骆指挥使这个当事人有关。”

“把户部侍郎谢文学,押上殿来吧。”

朱明说罢也不理会疑惑的群臣直接挥了挥手道,骆粥已经用姜子明的命,投之以桃,自己也不能让他寒了心,也得报之以李。

“这是谢侍郎?”

“他和北伐粮草又有何干?”

望着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男子,

有人惊疑不定道。

“诸位大人不知,这粮草空缺的银子,便是谢侍郎补上的。”

押送谢文学的曹正淳解释道。

“呵~”

“尔等,还在朕面前哭穷的时候,这户部的谢侍郎,谢大人已经了五百六十万两银子,用来买骆指挥的命。”

“朕也不知道诸位到底是真穷,还是如这谢侍郎一般,把银子都用到了不该用的地方上去了。”

朱明望着群臣冷笑道。

话音落下,

群臣不敢应答。

“此人,罪大恶极,依律当斩!”

“诸位大人,可有异议?”

朱明见状继续沉声问道。

“全凭陛下作主!”

群臣闻声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毕竟正二品的姜子明都死了,区区一个谢家余孽,户部侍郎,已经看淡了……麻木了……

“如此,便拉下去,斩了吧!”

朱明望着浑浑噩噩的谢文学不耐烦的挥袖出声道。

“骆指挥使,也一同去看看吧。”

“毕竟这人要买的是你的命。”

“臣,自无不可。”

……

“这这个卑鄙无耻的贱狗,你背信弃义,毫无廉耻,你他娘的就不是个男人!”

直到被拉出殿外之时,

谢文学这才缓过神来,

脑子里回想起那日在东厂衙门里相谈甚欢的场景,怒从心来,此刻所有的怨气都集中到了身旁的曹正淳身上。

“谢侍郎,你这话倒是没说错。”

“咱家本来就不是男人,咱家是太监。”

曹正淳也不生气,

反倒是理所当然的回答道。

“至于您口中的背信弃义,这话咱家是不认同的,于咱家这类阉人而言,只需要忠于陛下一人便是。”

“至于廉耻一说,更是无稽之谈,类似于咱家这类阉人,本就是当奴才的命,还需要什么廉耻。”

“陛下体面了,咱家便是脸上有光。”

曹正淳笑意盈盈道。

“你这个卑贱的阉狗,你会遭报应的!”

谢文学望着曹正淳目光狠厉,

口中咒骂出声道。

“咱家本来就是绝子绝孙之人,还害怕什么报应?”

曹正淳神色不变的反问道。

“你,你,你,你不得好死!”

谢文学被言语诚挚的曹正淳怼的嘴皮子打着哆嗦,满腹的怒火,也是不知从何说起,只能无意义的咒骂着。

“嗯,谢侍郎这话倒也有可能,毕竟往后的事谁也说不准,不过,今天您得比咱家先走,劳烦您去底下给咱家探探路……”

“呼,呼,呼……”

谢文学被气的哑口无言,

只得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谢大人,您先顺顺心吧。”

“咱家听说人在情绪起伏的时候,这血液便会往脑子里窜,待会砍头的时候,难免血喷得多一些……”

“弄脏了地面,”

“也是辛苦咱家这些阉人打扰……”

“你……”

谢文学闻声更是气极。

“不听劝,也就算了。”

“咱家,先行请谢大人上路了。”

曹正淳拱手一礼道。

……

午门外,

“骆指挥使,您需要亲自动手吗?”

曹正淳依照着朱明之前的指示出声问道。

“也可,”

骆粥闻声笑着点了点头道。

“不过,这闸刀收起来吧,后边要闸的人还有很多,也不差这一颗脑袋。”

骆粥望着朝堂的方向轻声道。

“暂且,”

“先润润本官手中这柄刀吧。”

说罢,

骆粥抽出了腰间的绣春刀。

冷冽的刀身照亮着谢文学惊恐的面容,

“嘭……”

人头落地的声响很是沉闷,

同样如曹正淳所说一般人在气极的时候会血压飙升,从断颈间嘭出的鲜血竟是一丈有余,还要胜过之前同样倒在自己刀下的两位兄长。

“陛下,”

“罪臣已经伏诛!”

当身穿蟒袍腰悬绣春刀的少年郎重新出现在大殿之上时,群臣已是噤若寒蝉,整个大殿静如枯冢。

“滴答,滴答……”

血液不断从绣春刀上滴落,群臣恍惚之间,好似听到了,那绣春刀落下朝堂上衮衮诸公凄厉的哀嚎声,那锦衣所过之处双腿颤若筛糠的抖动声,那马蹄踏下在青石板上如同春雷炸响的沉闷声。

同样也好似明白,

诗词书中那一句,

何为,天街踏尽公卿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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