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上去,情是一颗苦果。”她看向云际。
“当你体会到苦涩时,才能理解轮回真意,众生之苦惑。”元尘念动佛珠。
这么说来,令珂更加困惑了,自豆蔻时起,她便生长得亭亭玉立,加上气息脱俗,引来身边各式追求者,从武夫莽将到华贵公子哥,再到文邹邹的诗人,可她只是浅浅周旋,从未真正接受过。
许是贪恋皮相,许是想要征服不谈情爱的古怪女子,身旁的追逐者,可谓是手段柔情无不用极。
说来有趣,如今不少口口声声非她不娶之人,已经纳了几回妾,她仍旧是孤身一人。
例如那位初见便说忠情的:许公子。
“这小妮子的心莫非是石头打的…”大婶皱眉摇头。
“就是就是,若能与许公子结亲,本是雀飞枝头变凤凰的美事,不知别人到底哪里配不起你。”隔壁大叔咂舌。
“叔叔婶婶有心啦,既然是美事,成全了其他雀鸟也算一桩义举嘛。”令珂抱着手,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心中全是东震之外的天地。
空灵清漪的脸上,尽是笃定。
回首从前,她从未有过丝毫动心,更别说狂喜狂悲,羁绊心髓。
“…你家千金真是无情的怪人!”
“由她由她,我的闺女自有想法。”家父纵然无奈,也是理解。
她没少受外人的指点,好在家父家母想得开,只愿她能如意,并不苛责。不过凭她的个性,哪怕家中鸡飞狗跳,也全然撼动不了定了的意念。
令珂本性清冷是真,但绝不是无情,她追求的是一人一心的至纯至真,可也深知女子如衣裳,任你再美不过是男人心中的附属品,天下又有几人能达到纯粹。
既然没有,不如弃了。
令珂笑了笑,有些自嘲的想着:我既从来无心,是否已经成了大爱?
转念也知,所谓的千锤百炼,是在有心的基石上阅经磨砺,未曾拥有,又谈何升华。
“令施主有心事?”
令珂有些窘迫,随即说道:“元尘你说,这世间是否有一心一意之侣?为何男人都喜爱三妻四妾。”
她想到自己的父亲未再娶,除了专情之外,更多的由来是心如死灰对俗世失望。
再看萧若莎的父亲萧情,爱妻情真意切,本是她敬仰的榜样,最后亦是晚节不保。
萧母不哭不闹断然的决然,是世人不解的,可令珂懂得,一个人的心变了,你再怎么真心为他,再如何要死要活,也不敌另一个人装模作样的楚楚可怜,不如此生别过。
“因缘之事,谁又能说清呢?”
“这么说人的一生不止一段缘分?”她有些失望。
元尘粥了皱眉:“人有天地人三魂,各自缘法不同,三魂中有一魂有情:心魂。”
令珂静听:“元尘师父方才说到的炼心,炼的就是心魂么?”
“心是最易入魔的,所以心魂恰好是修行之魂。”他肯定的应道。
她尚不能理解:“无论三魂七魄缘法如何,可只知我要的人,若眼中有过她人,我便不要了。”
此时元尘能感受到那双空灵的眼眸中,闪烁的一抹火焰,这股焰气,为她增添了烟火味,亦有一丝奇诡。
他但笑不言。
接着说:“除了真情之外,还有一部分侣,是被动形成的。其中或许不带有双方融会之情,只是互相协作,成就彼此,比如世俗成婚的多数伴侣,也比如灵。”
“灵竟然如此奇殊,可跳过情字。”
“也是无奈之举,灵的生命历时弥久,自然更懂孤寂,渴望有相伴于人,获取契机。”
“如果灵类直接找得道的仙魔做侣,会不会比凡人来的要快?”她大胆问道。
元尘淡然笑着:“修为高超的仙魔对灵类,乃至人的提升,自然是最快的,只是根源悬殊,因不同,果必然难以平衡。”
“难怪洛渊与虞苏…”
正说着,不远处忽然闪烁起一道幽蓝色光晕,水影中浮现出几缕藤蔓。
“运气来了。”元尘起身。
“琴儿的爹有救了。”令珂惊喜,随之轻盈起身,老天待他们不薄。
他们把声音放轻,脚步慢下来,缓缓走近那片波光粼粼的水边。
俯身看去,一株冰晶透明的藤蔓灵草,从幽蓝色光雾里探出脑袋。
它头上长着几片叶子,尾巴拖着长长的藤须,晃晃悠悠的立在水中。
“染月,我的名字叫做染月。”
遥远之境传来如孩童般,无邪的声音。
“就是它了。”元尘道。
“我刚才是听到它的心声么?”令珂喃喃自问,有些不可思议的悄然蹲下。
元尘:“接下来,我会布一个法,你的灵魂会随之离体,进入忆界之中,若有任何突发事件,都可以迅速再通过布法通道传出。”
“还是元尘师父周到。”
元尘将手腕上的念珠取下,放置于掌心之上,闭目念咒:“弶誐河,焰母那河,嚩刍河,设多噜奈啰河……”
他所念的是梵心天决中的第一重:慈悲天观象咒决。
此心决可开启灵物承接法阵之通道,引导灵魂进入正确之境,而不受杂尘虚妄干扰。
白色的念珠,开始自动顺时针旋转起来,一颗接一颗,速度越来越快。
一道墨色的莲芯,随着念珠脱出,最终化作光门。
元尘指点着:“令施主只需触碰冠叶即可。”
她不免紧张,试探着伸出手。
不料染月藤没有躲闪,静谧的凝视她。
她如玉的指尖,碰到头顶透明的冠叶,小心翼翼生怕伤及它,食指上青黑的烙痕亮了亮,似乎有光做衔接。
只见染月藤微微晃动身体,叶片晃动,轻轻撞击在一起,发出细微的,如风铃般的声响。
随着一阵眩晕,她的灵魂离体,这次的感受不同之前,曾经只是看到画面,此刻而是实实在在的脱离感。
她的身体如同从地心爬上来,突破土壤,慢慢开始悬浮,皮肉与骨头都落在身下,整个人是轻灵的,无比轻松畅快。
眼前的光晕摇晃着,清晰了百倍,草树木传来的清香变得浓郁,原来元神离体是这般感受。
她转过脸、低下头,第一次从不同的角度看向自己的躯体。
肉身闭着双眼,静静立于草泽间,长发垂顺着,明丽的容颜与寡淡的禅服形成对比,映堂苍白,仿佛没了气息,又觉得更加安静祥和。
没了牵牵绕绕,情致畅意,灵魂仿佛不再留恋躯体,跻身钻墨色光门中,眼前开始变幻,浊夜泽的景象呈现出来。
她缓然落地,开始适应脚下松软的土壤,沼泽中永恒的黑夜压住心口,天上缭绕着雾气,不好分辨是几时。
摊开手,似乎还能感受到降尘,风一摇,两旁的树响起,细细密密的落在手间。
原来在忆境中,灵魂是有重量,有感知的,失重感消失了,与躯体在俗世间无异。
“我看到了…”
她有些激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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