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尘继续说：“他们终日相伴，虞苏也对他动了情念。可惜仙有仙的道，哪怕洛渊有心向佛成仙，但他罪业太深，至少一个轮回是决然无法做到的。
虞苏始终要离开浊夜泽，去走她的道，一载之后，她消失了。
一夜之间，洛渊彻底崩溃发狂，有意嗜杀，却已无心无力，法袍嵌入龙鳞再也无法脱离，他魔性已消除大半，退化成蛟蛇，永远困于浊夜泽。”
“所以，他便一直找寻着虞苏…”令珂听后，那张狂傲的，神情却郁落的面孔，浮在心间。
“年复一年，他将浊夜泽翻了个底朝天，倾覆了山峦，原本一马平川之地，轰然垮塌，成了深渊。
深渊如炼狱极度凶险，除了洛渊，无人可以踏入，与曾经的龙池无异，是连月光都进不去的地方。”
难怪踏入悬桥，会感受到滚烫的热气，阵阵席卷而上，原来渊底如炼狱之地。
“所以洛渊再也见不到虞苏了么？”她问道。
“今生无法再见。”元尘感叹。
“情？到底是什么滋味，为何能引得虞苏一见就愿投之生命，又是为何相伴一载，便能让洛渊痴狂？”她唏嘘。
“就算相伴多年又如何呢，有的人初识已是一生。”元尘摇头笑道。
“灵草，到底又是什么？与虞苏有何不同呢？”她托腮看向元尘。
今日的令珂颇有些深邃肃穆，连好奇的时候，亦是浅浅皱眉的。
元尘：“草木可修成灵，兽可修成妖，只有人身有机缘得道成仙，或入魔。虞苏虽也是草木成灵，却十分特殊。”
令珂思量：“她特殊之处在于拥有人身，被龙池水魔龙血滋养而成，却裹附仙气，她真的是仙么？”
元尘垂目喝茶，不语。
“怪不得玄书上说人身难得，人的经络系统，最适合修行。”令珂想起父亲常看的玄书易事。
元尘颔首，重新抬起眼：“虽说万物有灵，皆有机缘。可要拥有人形，是需要历经千百年，甚至万年的，人形初显之后，又要经过百年以上，修出实体，所以才说难得的是人身。”
“没想到这凡身肉体，竟是修行界的香饽饽，难怪恶灵要争相夺舍。”她不由得感慨。
“所以我看到的是一棵修行草的记忆。”
想到此，令珂忽然面露喜色。
元尘不解。
“我一直不信世间有永恒之道，今日信了，原来就算成了药丸，记忆也是不会消失的。”活络了一番，她眸中恢复了神采。
“其实万物都可将记忆贮藏成永恒的境，自开始观世间起，已将所见之情景弥留在自身了。”元尘应道。
“难怪说初见即一生。”她深吸了一口气。
“皆是轮回宿命。”元尘笑言。
“诶？元尘师父。”令珂忽然想到什么，放下托腮的手肘，挺起腰来。
“这灵草是修行之物，虽做成药丸也是济世救人，可若它修行的立意是为了其他呢？例如像我一般，闯荡江湖行侠仗义，兴旺家族。甚至也可以是复仇。”
“哈哈哈，令施主问到了内核。”
她扶额：“敢情我聊了半晌才切入核心，元尘师父可否解答呢？”
“修行人身最难得，灵除了苦修之外，还有一种方式——借人身。恶灵以夺舍为之，善灵则奉献自己。”
“元尘师父奉献一词用得极好，我会想到法器铸魂，剑有剑灵，玉器有器魂，原来变成药丸也可。”
“令施主对修行不止天赋，亦有兴致。”
她惊喜：“这么说，江湖传闻不虚！”
“能伴随人身而修，自然得到的机缘最广。”他从容应着。
“有趣有趣，我不但未挡它修行之道，还能为灵草创造契机。”
元尘：“善因得善果。”
“…”
她眸色一闪：“元尘师父，说起救人的灵草，我有一件要事相求。”
“令施主但说无妨。”
“出东震城前我答应过一位小姐妹，要为她父亲寻救命药，她家父也是来过南离之后，回府上便大病不起，终日喃喃着胡话：杀，恨。回想起来，倒与我先前类似，不知是不是受了恶灵夺舍。”
“是何时发生之事？”
“加上我在梵辛寺待的时日…恐怕有十天了…不知还能否救得。”
一直顾着自己的处境，如此要事竟未能及时想到，还谈什么仗剑江湖济世度人，她顿时局促不安，心生了愧疚。
“令施主所述，确属恶灵侵体，十五日内尚有救应。”
她瞬间展开愁容。
“只不过近日来恶灵侵袭越来越多，余下的草药已经不足。”元尘沉声。
“可否将我的给他？”她想到青色的药罐中，还有剩余。
元尘摆摆手：“不可，令施主与常人体质不同，用的药亦不同。”
“…那可怎么办？还有其他方法么？”她也顾不得问自己何处有异于常，焦灼的问道。
元尘思量片刻：“倒有一冒险之法，需要令施主配合。”
“只要有一线生机，我都愿意尝试。”她很笃定。
“梵辛寺中有一座仙泽园，治愈恶灵侵体所需的灵草就在其中，只是，取得这种灵的方式并不简单。”
见元尘沉默，她也不扰为他添上茶水，静候着。
“取得的方式，正是要进入它的记忆中，将灵体引出。梵辛寺中唯一有此功法的师兄，正在雪庄处理要事，待他回来时日也过了。”
“元尘师父的意思是让我试试？”她会意道。
“令施主虽有天赋，尚未修行没有护身之法，灵，消耗精力不说，天地玄事易数难测，稍不小心可能会遇到险境。”元尘神色犹豫。
“元尘师父不必担心，浊夜泽够险恶？我出来了。度灵仪式够悬？我依旧安好。大概老天爷为我铺下的路，便是冒险，若能救人一命也值得了。”
作为年轻女子，已是独自闯江湖够离经叛道的，还有何事可怕。
虽说人命是天道之数，可佛宗本是度化救世，既得知了此事，又岂能坐视不理，元尘亦有些踌躇。
“既然令施主愿意，我们便去试试。”他决下心来。
觉灵禅师尚在闭关，这么一定，算是冒险了。
令珂松了一口气，开心道：“自然愿意。”
“不过…从今日算起，只剩下五日的时间，哪怕取得了灵，从梵辛寺到东震城必经浊夜泽，泽林凶险，千海边的恶阴差虎视眈眈，要如何将药送出呢？”
元尘目光看向左侧隔间：“送药之事令施主可放心，目前最关键的是取灵炼药。”
她放下心来，竹质屏风之后，恐怕又是什么玄宝法器，既然可送药，顺便就可将自己的消息传出，让家人安心。
“美哉…”令珂心中萌生期翼。
“令施主稍后，我取一件法器就可出发仙泽园。”
顷刻后，元尘手上提溜一只锦囊而出，看上去是银质的，元宝形状，连了条红绳子，锦囊上鎏刻着一圈红色经文，看上去格外精巧。
“这是乾坤袋，收灵的法器，在令施主进入记忆之境时，我会启法，若探寻无误，引出的灵将被完整的收入乾坤袋中。”
“好，法器在身，取灵之运再增三成。”
“我们出发吧。”元尘也不耽误，即刻就带她前往所说之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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