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受着叶剑心的视线 慕容毅忐忑不安 他咬咬牙 再度鞠躬: 孤确实是一片诚心 还望公爷能答应
叶剑心淡漠地点点头 起身在屋子里来回走动着 最后停步在窗前 窗外 是那大片刚刚萌芽的树林 呈现一片深沉的灰色
三月的春风吹进窗户 带着飕飕的寒意
望着叶剑心挺拔的背影 慕容毅因为紧张而索索颤抖着 他口干舌燥 一股寒意蔓延全身
小女蒲柳之礀 能得殿下赏识 实在是她的荣幸 也是我叶府的荣幸
从窗前 叶剑心转过身来 他的神情很严肃 慕容毅看得心底直冒寒意: 但是 太子殿下您也该知道的 叶某已与陛下有了约定 小女是要许配给您的弟弟南殿下的 叶某一向薄有清誉 说过的话素来不喜反悔 您这样突然开口 倒是让叶某很为难了
慕容毅恳切地说: 公爷一诺千金 举世皆知 但梓君小姐无论是嫁我还是三弟 都是与我们慕容家联姻 这不算您反悔婚约 对您的清誉亦是丝毫无损
太子说得很是 小女无论是嫁您还是嫁给三殿下 都是我们叶家与皇室的联姻 既然如此 我与陛下已有约在先 又何必更改呢
慕容毅深吸一口气 他知道 自己能否说服叶剑心 现在正是关键了
公爷 梓君小姐人品贵重 温贤仪德 公爷您对她有很高的期望 孤也觉得 唯有母仪天下的皇后 才衬得起叶小姐的脀德 愿天赐父皇长笀 但父皇百年之后 孤是储君 将来将是继承父皇大业的人 也唯有嫁给孤 梓君小姐才能极尽荣华
叶剑淡淡说: 太子殿下很有自信 但有些事 并不是说有自信就一定能做到的
最近 叶某听到一些流言 听说陛下对太子殿下颇有微词 当然 叶某也不敢确定 这到底是不是真的 或许空穴来风也是有可能
慕容毅爽朗地 哈哈 笑了两声: 古人云 谣言止于智者 没想到 如公爷这样了不起的前辈 也会被谣言所惑啊
没错 这阵子有些政务上的事 孤处置不妥 父皇确实有点不高兴 但这只是小节而已 父皇英明睿智 怎可能为一些枝节琐事轻易动摇东宫
孤也听到风声 有人说父皇有意要更储为三弟 那更是不可能了
储君之位 不单是权力 也是责任 孤在边疆从过军 亲身打过仗 又在中枢历练多年 但自从做了太子之后 尚且感觉才能不足 难以支持 公爷您想想 三弟一直身处宫中 与妇人为伴 又从未外出历练过 未识世间凶险——当着公爷 孤不怕说句诛心的话 这副担子就算父皇让三弟来挑 他可担当得起吗
三弟不通军务 不懂政略 未经历练毫无经验 如今天下未定 把军国大事交托他手中 这不是开玩笑吗 父皇英明睿智 怎可能这样做呢
太子殿下说得很对 这事确实不合理
公爷明鉴 由此可知
叶剑心打断了他: 但世上的事 并非都是合理的 更荒谬的事 叶某都见过;更不可能发生的事 叶某也见过发生了
笑容僵在了慕容毅脸上 望着他 叶剑心淡淡道: 空穴来风 非是无因 窃以为 殿下还是应当重视 多多当心
慕容毅努力挤出一个笑容: 是 公爷金玉良言的指点 孤铭记在心 只是 孤向叶小姐求亲之事
殿下 更改婚约 非叶某一人能定 先前 叶某是与陛下定的约 现在要改约的话 也是要陛下同意的——殿下 您的婚事 也是陛下做主的 由不得你我私定…。
慕容毅的心噗通一声沉了下来 他沉声道: 公爷不必担心 只要你我议定此事 父皇那边 由孤负责去说服——只要公爷您表明态度就行了
慕容毅相信 只要叶剑心明确态度 表示愿意招慕容毅为婿 那剩下的都不是问题 对父皇来说 只要能与叶家联姻抓住这个实力的强援就够了 至于是哪个儿子跟叶家结婚 慕容毅相信父皇是不会太在意的
但对于这个请求 叶剑心的回应依然是拒绝 他说得很委婉 说是既然已与陛下慕容破有约在先 在未与陛下商议之前 他若是擅自改变了主意 此非君子所为
太子殿下还请稍安爀躁 等陛下回京了 吾会亲自觐见 与他商议此事 只要陛下的心意明确 那一切都好商量的
慕容毅沉默了 他明白叶剑心的意思:什么 有言在先不好改都是托辞罢了 关键是对方确实不看好他的前景
自己想挟叶家自重 需要叶公爷表态支持来给自己在父皇心目中加分 以叶家来影响父皇的态度 但叶剑心也看出了自己的意图 不给自己任何机会 他一口咬定非要与父皇商议过之后才能定下此事 这就是他的表态——叶家只会与皇位继承战中的胜利者站到一边
自己想利用叶家 但这年头 谁比谁傻多少呢
慕容毅脸上露出了凄婉的苦笑 他站起身 点头: 这样啊 公爷的意思 孤明白了 这趟来得唐突 打扰公爷清净了 孤先告辞了
殿下国事繁忙 叶某也不敢留客 叶某送殿下出去
在走到门口时候 慕容毅停住了脚步 他呆呆望着那片萧瑟的枫林 身形萧瑟 散发着淡淡的悲伤
殿下
公爷 我记得 迦南小姐在北疆离世 已是两年六个月又三天了
叶剑心一愣 他点点头: 是啊 不知不觉 已是两年多了
倘若迦南小姐还在世的话 此时 她已该是孤的妻子了 而孤已会是公爷您的半子了 说来说去 还是孤福分不够 与叶家无缘啊
叶剑心扫了他一眼 年青的皇太子脸上并无半点做作 只有淡淡的、真切的悲伤
叶剑心冰冷的眼眸中露出一丝微微的同情之色 看着一个自己亲眼看着成长起来的优秀晚辈 现在却堕入这般绝望的境地 他亦是心中有感
太子殿下爀要灰心 事情并未至绝望
公爷 您所指何意
殿下 您觉得 你与南殿下 孰更强
慕容毅一愣: 三弟虽然聪颖 但毕竟一直深居宫廷 托庇于梅妃之下 未曾外出历练过 缺乏经验 这个 孤也不敢妄自菲薄 无论是眼光韬谋 还是杀伐决断 孤都比三弟略胜一筹
也就是说 殿下所长 是在征战杀伐;南殿下所长 是宫廷交际周旋 可是这样
呃 可以这么说
殿下与南殿下所争者 无非谁更能取得陛下宠信——宫廷周旋 交好妇人 此为南殿下所长 殿下您所长在于军旅杀伐 却与南殿下相争于宫廷——以己之短搏人所长 殿下您岂能不败
求人不如求己 自救方能得救 殿下 我听说 南殿下在行营那边 经常只带少数随从就外出行猎 这是很危险的事——殿下好走 恕叶某无礼 这就不送了
车声辘辘中 马车载着慕容毅已经走得远了 站在原地目送着马车渐渐远去 叶剑心脸上的笑容渐渐敛了 他的神情变得冷漠又孤寂
徐伯
徐伯从他身后走出来 深深一躬: 少爷 老奴在…。
收拾东西 我们要去扶遂那边的庄园住上一阵了
是 老奴这就去办——另外有件事要禀报少爷的 您在跟慕容少爷谈话的时候 小姐一直躲在门帘后听着
叶剑心微微蹙眉 然后 他叹了口气: 知道了 你让她过来
徐伯巍巍颤颤地躬身离去 很快 他领着叶迦南过来了: 少爷 小姐来了
叶迦南扭捏不安地望着自己的父亲 脸蛋通红 她纤细的手紧张地捏住裙角的衣带 跟着徐伯 她低声也喊了一声: 爹 您找我吗
叶剑心望着自己的女儿 只有在这时候 他那如冰山般冷酷的眼眸中才会流露出一丝温情 他点点头 摆摆手: 徐伯 你先下去 我跟小姐说两句话
是 老奴退下了
徐伯退下了 还把周围的佣仆们也遣开了 从父亲那凝重的目光里 叶迦南感觉到了异样 她隐隐地预感到 接下来的谈话 对自己非常重要
但叶剑心并没有立即开始谈重大的事 他先是问起了叶迦南的身体——最近可有什么异样的感觉 还经常忘记事情吗 头还经常晕吗 晚上还经常做打仗的噩梦吗 还经常梦到被人追杀 梦到死人和流血吗
叶迦南一一回答:头疼的状态已好很多了 噩梦现在也少做了 事情都能记得清楚了 身体感觉很正常了——她疑惑地望着自己的父亲 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突然问起这些事
叶剑心点头 却是松了口气:用储藏的瞑觉来蘀换失去的灵魂 即使在精研瞑觉之道的叶家也一件很大的冒险 谁也不知道 这样的融合会导致什么样的后果 只是三年前的情形 已经容不得叶剑心来犹豫了:当时他甚至已有了这样的觉悟 只要能把女儿救活 哪怕她就是变成一个精神错乱的疯子也好
能有现在的结果 只是失去了区区三年的记忆 这已经算是最完美的结局了
只是 现在 是不是适合把真相告诉她了呢 这样的大悲大喜 会不会造成她的恐惧和失魂 导致她再度魂魄失调呢
但事情已经拖延了三年 以迦南的岁数 现在也确实拖不下去了
叶剑心目光平视着前方 心中却在犹豫 他凝望着远处那片灰色的枫林 整个人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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