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港口之内。
张周在郭昂等人的引路下,到了李璋给他存放礼物的地方,是个马车行,有几辆马车停在那,好像每一辆马车上都装载着李璋的“心意”。
“刚送来的,入城时天色都已经暗下来,卑职不敢去打扰大人您,所以只好想办法去通传,让大人您亲自过来验收。”郭昂显得很恭谨。
张周道:“李公公其实很熟悉我的为人,平常的礼物,我是不会收的,他此举意为何?”
“您见过就知。”
郭昂说着,让人把第一辆马车的帘子掀开,有人举着灯笼靠前,张周没有往前走。
随后从里面迎出来一对女子,二人容貌非常相似,观年岁也不过才十五六的模样,还显得很稚气,却是有了几分风尘气。
郭昂靠过来,低声道:“李公公知晓大人您并不好美色,但平常都会有戏班子等图个消遣,这不,通过东厂的人脉,在江南选了这二女过来,人也不多,不是为了凑数,只为以后她们能在戏班中求个差事,靠您来给她们安顿。”
张周笑道:“到底谁给谁送礼呢?我这个收礼的人,倒显得理直气壮了?”
“您言笑了。”郭昂说着,摆摆手,让婆子把人送到马车行内,“知道大人您在朝中做事不便,所以此事并无外人知晓。把人送来之后,您无论从哪里安顿,都简单。”
张周笑着点点头,没说什么。
随后第二辆马车往这边靠近一些,这次不用旁人上前,而是郭昂亲自走过去将马车打开,里面既没有装礼物的箱子,也没有什么人,一辆马车上,只有一本册子模样的东西。
郭昂拿过来,呈递到张周手上道:“这是李公公特地为您准备的一份礼物,说也不值什么银子,本该在秘密之所交给您,但因为不方便,也只能在这里给与。”
说着,郭昂把册子恭敬呈递到张周面前。
“就这么……送来的?”张周好奇问道。
“是。”郭昂道。
张周拿起册子,在火把火光映照下,只是随便翻开,却见上面字很大,罗列着不少官员的“罪证”。
张周不由吸口气。
东厂在之前十几年,一直都低调行事,但在李璋接手之后,东厂行事逐渐变得乖张跋扈,做事也开始激进起来,眼下都开始搜集官员的罪证,诸如一些不善的言辞,再或是有什么贪赃枉法的事情,还有跟什么人往来,在朝中做了什么结党营私的事,再或是有什么渎职、玩忽职守的地方……
即便册子不是很厚,但光是随便拿出其中一部分,就能让很多人日子不好过。
这份东西足以让朝中很多人家破人亡。
张周道:“这东西,我不敢收啊。”
“卑职也不知李公公要送的是什么,只让这么把东西送来,从京师送过来路途遥远,您看……卑职也没法送回去。您要归还的话,可以等回到京师之后,再行归还便是……”
郭昂很识趣。
他不想知道这册子有什么,只知道事关重大,如果张周把东西交还回来,下一步很可能是他来背黑锅。
张周道:“替我封存起来。”
说着,张周把东西交给一旁的孙上器。
孙上器一听,就知道这里面的内容不简单,而一旁的郭昂看着,脸上也露出很别扭的神色。
“还有东西吗?”张周问道。
“还有,不过人已经下车了,就住在这里。”郭昂道,“暂时安顿于此,不瞒大人您,李公公让东厂在此处安置联络之地,就选在这地方,平时负责运送信件,再或是以马车往外租赁,但其实有什么事,可以安排嘱咐过来,随时可以支应。”
秘密据点。
张周心说,这算是诚实,还是故意卖破绽?
无论李璋还是郭昂,都是狠角色,他们现在也只是惧怕他的威严,而不是真的对他推心置腹。
“人在哪?”张周问道。
“您请。”郭昂随即引路,让张周进到马车行内。
……
……
夜晚的马车行内,仍旧是灯火通明。
在一处房间内,正有一人立在窗口,往楼下看着,当见到张周带人进来,他的脸上露出极为复杂的神色,随后听到脚步声传来,张周就这么径直上楼,进到屋子里来。
房间内的,正是本该在北镇抚司诏狱内受严刑拷问,准备年初接受死刑判决的谢迁。
此时的他,仍旧是好端端的,衣服也干净,人也算精神,看上去不是从牢里出来的,倒跟以前没什么区别。
张周看到了,也只能琢磨,这人嘴上说话利索,喜欢与人争论,心理素质也挺强的。
“谢阁老?久违了。”张周笑着拱手。
谢迁都不想搭理张周,将头转向窗口一边道:“这一路,老夫还在想,这是要流放到何处,到了这里才知道,原来不假,还是把老夫交给你来处置了。”
张周一摆手,门口的人都退出十几步之外,连门都关好。
张周道:“谢阁老话不能这么说,你的案子,我自始至终都是不知情的,甚至陛下让各衙门廷鞠时,我也没参与期间,交给我处置……这话我不太能理解。谢阁老,您最近可好啊?”
听了这话,谢迁差点一口气不顺背过去。
我都这惨不忍睹的模样了,你问我可好?跟问我吃了没有什么区别?
诚心看我笑话是吧?
“还好。”谢迁道。
“那就行。”张周道,“我也没明白,谢阁老的案子是定了吗?怎么人就到此来了?要不是见了你,我都不知道有这回事。东厂是按照陛下的意思,把你送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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