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骨看着远处廊上果然有个男子走了来,体态修长,却半佝偻着身子,走起路来歪歪扭扭,倒像喝醉了一样没有精神。腰间插了把断刀,头发乱蓬蓬的,衣服也是穿的松松垮垮。明明长得是不错的,面上却胡渣隐隐,落拓而沧桑。走到二人面前,眼皮耷拉着,肩膀耸起。

“叫我来什么事?”挠挠头,一面还无精打采的打个哈欠。

落十一无奈的摇头:“你这样被尊上看见也就罢了,我师父看见非又得重责你了。这是尊上刚带回山的弟子,分到你的班上,她还什么都不懂,你多照顾她点。”

清流这才完全的睁开了眼睛,打量着千骨叹口气道:“你又来给我添麻烦了,把这样资质的孩子扔给我。”

“我会努力的,不会给你添麻烦!”千骨突然开口保证道。

清流笑了笑,弯下腰来,伸出手掐了掐那张仰望自己的小脸。

“好了好了,你这混蛋,知道我对可爱的小女孩没有任何抵抗能力的。走吧走吧,我带你去报道。”

落十一朝她挥了挥手,让她跟着去。千骨回头看了他一眼点点头挥手再见便跟着清流走了。

余下的事倒也简单,登籍什么的清流基本上都帮她办妥了,千骨领了些七七八八的物品,还有仙号,刻在一块不规则的黑色辟*木上,是身份的证明。她怕弄丢了,小心的挂在腰间。

最后清流递了一块鹌鹑蛋大小,通体透明的石头还有一枝笔给她。

“在上面写你的名字。”

千骨不明就里的点点头:“不用沾墨么?”

“不用。”

千骨刚一落笔,便觉得指尖一痛。原来那笔竟是吸了她的精血为墨。石上“千骨”三个鲜红的字光芒灼灼,由石头表面沉入中间,宛如被尘封的琥珀。

“这个是?”

“这叫验生石,一般仙门弟子入籍时都有一块,可以由此推算出持有者的安危状况还有大致方位。若出外历练降妖或是其他什么时候有个三长两短,师门才知道是该救人还是收尸。”

“就是说我要是死了的话,它就不亮了对么?”

清流点点头,带着千骨前往亥殿。千骨举头望,足足有九层高。住的和她一样大多是刚入长留的弟子。拜过师的便跟着师父住别的殿或者外出云游去了。

她住在顶层上,爬楼梯爬得要死。打开门,却见一个年纪和她差不多大的女孩正在桌边看书,翠绿色的衣裳,头上扎着几条细细的发辫,回转头来,明眸皓齿,肤光胜雪。千骨怔了怔,那女孩也怔了。

清流先一步进去:“轻水,这是新入门的小师妹,也是癸班的,今后你们一起住。”

轻水点点头,微笑的走过来接过千骨手上的包袱和行李,一边帮她放在榻上,一边说道:“我叫轻水。”

“我叫千骨。”

清流交代道:“千骨很多东西都还不知道,你慢慢帮她熟悉一下。明天带她一块上课。我先走了,酒瘾又犯了。”说着打着呵欠拖着步子走远了。

第一次和同龄的女孩呆在一起,千骨微微有点不自在,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还好轻水比较活泼,小嘴不停的说着,两人很快便熟识了。宝睡饱了也懒洋洋的从千骨耳朵里爬出来,打量着四周,干净整洁的小房间,一副十分满意的样子。轻水很怕虫子,不过看宝那么可爱,也壮着胆子摸了一下,咯吱的宝直笑。

听到千骨肚子饿的咕噜噜的响,轻水带她去厨房里找了点东西吃。一天之间发生太多事,她累得不行,刚躺下便睡着了。

第二天天还才蒙蒙亮就被轻水叫醒了,看宝在枕头边睡得还正香也就继续让他睡。抱了昨天领的几本书就跟着轻水去上课去了。

上课的地点在午殿,同样也是九层高,但是样式和风格和亥殿不太一样。

从轻水口里,大概知道了他们要完成的课业是哪些。最基本的有锻炼体力韧性的体能课,有系统讲述仙术道法的理论课,还有关于六界史的历史课,有金木水火土的五行课,还有像骑射、御剑、对弈、治愈、飞行等的实践课。

每个阶段开的课都不一样,各个班的师者也不同。大部分的课是和其他班混着一起上。千骨晚来了一个月,进度比别人落下许多,需要自己努力补回来。还有不到一年就结业,每个弟子都在拼命努力,好在仙剑大会上崭露头角拜一个好师父。

她们现在去上的是上午的历史课,因为来的比较早,教室里还没几个人,千骨坐在蒲垫上,有气无力趴在案上,依然还在犯困,她还从来没试过起那么早的。

轻水一看就很三姑六婆,每进来一个人,不管是自己班上的还是别人班上的都兴高采烈的给千骨介绍。千骨无神的睁着眼睛,看着那些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有,但是大部分年纪都在十多二十左右,最小的大概只有六七岁。

教室里坐了三个班,甲班的坐中间,丁班的坐右边,癸班的坐左边。甲班的弟子一个个高声喧哗着趾高气昂,一看就很有优越感,似是很不屑和最后一个班在一起上课。

“能进甲班很不容易,他们都是很有仙资的弟子,入门之前已经有了不错的根基。而且大部分甚至是其他各派掌门或者德高望重的长老们的子女,本身就有仙骨不是凡胎,特意送到长留来清修,所以一个个娇蛮无礼,很不好惹。”

“为什么不在自己门派修习,要送长留来?还有,仙人居然可以生孩子么?”千骨目瞪口呆。

“笨,道家有双修的啦!而且除了天庭有一些特别的规定,大部分仙人都可以自由恋爱和结合。其实如今你别看成仙了,除了有法力之外和凡人并没有什么区别。现在的修道者,都只顾着提高自己的法力,在德行和心灵上甚至比凡人更污秽不堪。”

“没有啊,尊上就很好。”千骨想起那个不染一丝尘埃的身影,不由得有点出神。

“能把那些和尊上比么。对了,你看到那个刚进门被人簇拥着中间穿红衣的女子没有?”

“看见了。”千骨有刹那间的惊诧,世上竟然会有人艳丽成这样,小小年纪已经是绝色无双。虽然和她在群仙宴上看见仙女们比起来,还差了点风骨和气质。但是一定岁月的积淀之后,肯定能后来居上。

“那是霓漫天,蓬莱仙岛岛主的女儿,也算是这届弟子中的佼佼者,很多男生喜欢她,跟众星捧月一样。就是狗眼看人低,喜欢惹是生非,其他班的女生都很讨厌她,却也不敢惹她。她从小就开始修炼了,法术十分厉害。”

轻水说着又转过头去,跟周围班上的人介绍千骨。因为大部分是出生寒微的凡人,所以和蔼可亲比较好相处,很快便熟识了。

过了一会老师进来竟然是个白胡子长得快要拖到地上的坏脾气老头,迟到的全部被他在门口罚站。

“我好像昨天有见过他。”千骨想起昨天在书香阁时有看到他从里面出来。落十一还跟他行礼来着。一看他腰间,挂着个黄色的什么,应该五行是属金的,却又看不出来挂的是个什么东西,便指了问轻水。

“那个是宫木,礼乐课上有学到过。一般仙的等级按佩戴的宫物来判别。掌门是宫羽,从凤凰到麻雀,颜色什么的也各有不同,长留山佩带的只有尊上。接下来是宫石,水晶啊玛瑙琥珀之类的,佩带的有世尊、儒尊和九阁长老。然后就是宫木了,柳木檀木黄杨木,你现在看见的桃翁师尊身上的那块是桃木。然后之下还有宫玉、宫、宫带和宫铃。严格的说一共七级,有的小派人少,可能会缺里面的一两级。”

“宫羽,宫石,宫木,宫玉,宫,宫带,宫铃……”千骨默记于心。

大略的翻了翻手中的书,写的也是六界的历史,却明显比清虚道长给自己的那一本简略了很多,还有很多不一样的。特别是关于仙界的谬误特别之多,很多歪曲事实的地方。而关于神界,几乎只字未提,说是六界史,明明只有五界。而且对于妖魔二界,也是大加批驳,把妖魔鬼怪都写得十恶不赦。

桃翁在上面讲的滔滔不绝,千骨在下面听得头都晕了。都是些没什么用的东西,还不如她自己看清虚道长写的书。加上觉没睡够,不知不觉便趴在桌上睡着了。

突然感觉谁在下面掐她,慌忙的抬起头来,却看见桃翁站在自己面前,轻水在一旁使劲的使眼色。

“新来的吧?以前没见过你,叫什么名字?”

“千骨。”这下死定了,第一天就在课堂上睡着了,要是传到尊上耳朵里……

“俗话说笨鸟先飞,你身在癸班却一点自觉都没有。人家甲班的人还在认真听课呢,你却在这打瞌睡。看来老夫刚才讲的你都知道了,那老夫就考考你。答不出来你就留下来把整本书抄上个二十遍。”

桃翁的白胡子一抖一抖,脸却又彤红彤红,感觉像一个长着白色叶子的熟透了的桃子,不过当然这个桃子的皮有点皱巴巴的,样子十分滑稽。

如果平时千骨可能还有心情研究一下,可是这时候千骨可没有心思笑。那么多双眼睛兴趣盎然的盯着自己,大部分还不怀好意的等着看自己出丑,这种滋味可真是如坐针毡。

阿弥陀佛,老天保佑!她今天怎么没把宝带来,不然有它在耳朵里,才不怕被提问呢!

桃翁为人倒也不坏,就是有些势利,爱从一些阔绰弟子手中捞些油水。昨日尊上亲自领回一弟子之事,很快便在长留山上传开了。碰巧又在书香阁碰到,看千骨又瘦又小,一副穷酸样,心里本就不太待见。今天竟然还敢第一堂课就在那打瞌睡,也实在太不把他放在眼里了。可是毕竟是新来的,又是个凡人,什么都还没学,若是故意刁难她,又恐落人口舌。就先问个最简单基本的吧,她若是答不上来,自己更有理由好好管教管教。

于是仰天负手一边摇头晃脑道:“代表身份的宫物你按等级依次先列举一下。”

千骨和身旁的轻水同时松下一口气来,这不是刚刚才在讨论么,正好撞上。

千骨很快的把那七种背了一遍。

桃翁一看没难住她,便又道:“那修仙的法门与品级排位呢?”

轻水听了,悄悄用手想在千骨腿上写答案,却被桃翁一瞪,不敢再作声。

千骨连忙回忆了一下《六界全书》上写的。

“仙的等级依照法力和地位的不同一般可以分成九品:第一上仙,第二次仙,第三太上真人,第四飞天真人,第五灵仙,第六真人,第七灵人,第八飞仙,第九仙人。成仙的方式也有许多种,主要是佛道两家,通过修佛和修道两种途径。另外还有天仙,地仙和尸解仙等等,就是先死再成仙。还有通过外力吃仙药灌输仙力等方法,当然自己修炼白日飞升或者直接成仙是最好。”

四周微微有了点议论声,轻水暗自在心里鼓掌偷笑,她没想到千骨居然这都能回答上来。

桃翁的面子有点挂不住了,冷哼一声道:“那我再问你,上古十方神器是什么?”

四下顿时安静了,这个问题根本就还没有教过,书上也没有写,神器是封印妖神之物,属于禁忌,除了一些出身是仙家子弟的,可能听父辈们提过只言片语,一般人哪里清楚。桃翁分明是在有意刁难凡人出生的千骨。

千骨却因为看过《六界全书》再次对答如流。她以为这下桃翁总该满意了,却不知若是回答不知,虔心请教,乖乖认罚,那才是合了桃翁的意,给了他台阶下。如今,桃翁心里更是不痛快了。

“看你小小年纪,知道得还不少。原本这节课,老夫打算给大家讲仙界的第一战神的,想必你也很了解,就代老夫介绍一下吧。”

下面一听顿时议论纷纷。

“哇塞,第一战神?”

“比尊上还要厉害么?”

“反正我敢肯定没尊上好看。”

“我知道我知道,那人可牛了,听说妖魔光闻其名就吓得落荒而逃,哪敢像现在这么猖狂。”

桃翁抬手让大家安静,然后等着千骨回答。

千骨就算再迟钝,听到桃翁都让她代为上课讲解了,心知是已将他得罪,不由忐忑。

“回师尊,弟子不知,请师尊赐教。”

桃翁冷哼:“知道多少就说多少。”

千骨心下叹一口气,嗫嚅道:“五百年前妖魔肆虐,入侵人间,破星神将斗阑干,退妖灵,斩七煞、杀魔尊、收神器,得‘仙界第一战神’之美名。不过……不过后来,他爱上了一个妖界女子,失却神智,被夺走神器不说,还为包庇她反了仙界。他兵权在握,三界动荡。最后被众仙联手制伏,逐到蛮荒去了——”

“住口!一派胡言!”

桃翁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他本来想说的是,斗阑干道心不坚,耽于美色,不但神器被夺,最后还被那妖女杀害,堂堂战神落得如此凄凉下场,以教导长留弟子修仙一定要清心寡欲。

没料到千骨说了前面,后面部分却跟他所知还有仙界所流传完全不同。

斗阑干是被流放到蛮荒去了?

这丫头定然是在瞎编胡说,可若是真的呢?

此事可大可小,她又如何得知?桃翁越往深处想越是心惊肉跳,对着千骨厉声道:“你跟我来!”说着甩袖出门。

课堂里一片混乱。千骨望着轻水沮丧着脸,为什么答对了也要惩罚她啊?唉……

轻水连忙使眼色让她跟上去。千骨几步小跑,只觉得身后有一道利刃般的凌厉目光注视着自己。转过头,却只看见霓漫天高傲轻蔑的眼神。

不对,不是这个。匆忙扫视了一周,见到的却都是嘻嘻哈哈幸灾乐祸的脸,暗自无奈的跟着桃翁走了出去。

却没注意霓漫天身后坐着的蒙面少年,本来他的装扮在课堂上显得奇怪扎眼,但大家已习以为常,见怪不怪。没有人看见过他的脸,也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一直都是冰冷而漠然的独来独往。身在甲班,却没有任何人知道他的身份和背景,只知道他名叫朔风,也是尊上亲自带回山的。法术已经非常厉害了,所以没人敢招惹他,也没人跟他说话。

此刻他一向冰冷漠然的眸子却饱含兴致,仿佛有火焰在燃烧。

千骨跟在桃翁后面一路小跑,没想到这白胡子老头走起路来那么快。

不一会儿进了长留殿,千骨听见桃翁问一旁弟子什么,弟子答道:“三尊正在殿内议事。”

忍不住心中狂跳不止,莫非那么快就又能够见到尊上了?

只是桃翁不会是气急败坏下拉了她到尊上这来治罪的吧?这下惨了。

跟着桃翁继续往里走,看他急急忙忙的样子,心里更加坎坷不安。末了到了内殿门前,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只觉得心扑啪扑啪的扇着翅膀在胸口乱撞。

异彩鎏金镶满宝石而又高大沉重的门,慢慢被两侧站的弟子推开。千骨直直的望见端坐在大殿正上方的白子画,心立马飞了过去。

白子画依旧是一身不落尘埃的白衣,只是比那日腰间多束了一条宽边金带,出尘中又添了几分高贵和傲气,面色中更多了几分冷漠与威严。高高在上俯视众生的姿态,让千骨忍不住便想倾身膜拜。

“参见尊上,世尊,儒尊。”桃翁行了个礼,回头看千骨,千骨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低下头去拜见。

“什么事?”

千骨听到一个威严又低沉的声音,眼角偷猫一眼。看见一个略比尊上年长的玄衣男子,眸子深邃的叫人一眼望不到底,眉头紧皱,面上有道极长的疤痕,严厉冷酷中带几分凶煞,气势咄咄逼人,可见脾气不是太好,应该就是世尊摩严了。

那左侧坐着的那个,不对,是躺着的那个应该就是儒尊笙箫默了。

与另两人不同,笙箫默紫衣玉带,慵懒却优雅,半倚在专门为其准备的铺满冰丝玉锦、雅致褥枕的卧榻上,手中把玩着一根长箫,的在白皙修长的指尖旋转飞舞。

摩严和白子画应该是见惯了他这副摸样,倒也不以为意,自动忽略。

千骨盯着那银箫看,转得她有点头晕,心道不愧是三尊,无论容貌气质仙姿都比其他人强上那么多。再抬头去看白子画,却见白子画也在看他,可是视线却直直的穿透她而过,似乎又眼中无一物。

桃翁开口说话,千骨却听不见他在说什么,猜大概他是用密语在和三尊禀报什么事情。

呜呜呜,告状就算了吧,干吗还告得偷偷摸摸,让她想辩白都不知道该辩白些什么。

笙箫默似乎是渐渐来了兴趣,也不玩手中的箫了,身子直立起来,看着千骨道:“二师兄,这就是你昨天带回山来的那个娃娃啊?”

白子画不作声,也不点头,面上毫无表情,让千骨几乎快误认为上方是端坐于莲的白玉雕像。

摩严冷哼一声:“她是如何得知斗阑干被逐去蛮荒的?你莫要捡了个妖孽回来,一身煞气,千载祸星!”

千骨心狂跳一下。隐隐听出世尊的口气不光是在指对自己,还有责怪白子画的意思。想要说点什么却又不太敢开口,如果说白子画给人的感觉是让人无法呼吸的话,摩严那种威严简直是压迫。随便一个眼神扫过来,都让人觉得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怪不得长留山上上下下都讳他莫深。

笙箫默笑道:“大师兄你多虑了,二师兄做事自有他的道理。”

他知道摩严在担忧什么,投去一个安慰的眼神。继而向桃翁使了个眼色,桃翁躬身退了出去。整个空荡荡的大殿,千骨一个人在下面面对着三尊心里紧张更多了几分,但心里最在意的还是白子画脸上是否有丝毫不满的神情。

“听说,是你在群仙宴上传达的拴天链被夺,茅山被屠的消息?你叫什么名字?”笙箫默问,声音温柔中带着一股迷死人不偿命的甜腻,酥得千骨浑身一阵鸡皮疙瘩。

“千骨。”

“千骨?来,告诉儒尊,你怎么会知道斗阑干没有死而是被逐去蛮荒啊?”

千骨背上冷汗直流,她倒情愿他像摩严那样严厉的呵斥她,如此哄小孩的口气反倒让她不知所措了。

“是清虚道长给弟子的书中所写。”千骨老实的回答。

“什么书?”摩严眉头紧皱,目光犀利似乎能洞穿一切。

“清虚道长写的《六界全书》。”

“他把这个写下来做什么?这臭道士背后搞什么鬼?”

“师兄。”白子画语气淡然,却分明在指责他对死者不敬。

摩严冷哼一声:“书里都写了些什么?”

千骨心里也有微微不悦,道:“就是六界的史记。”

“各门各派的都有提到么?”

“是。”

笙箫默哈哈大笑起来:“想不到清虚道长还挺八卦的!”见白子画看了他一眼连忙不说话了。

摩严不由皱起眉头,这么重要的东西,要是落到妖人手里……

“呈上来。”

千骨迟疑了一下,没有动作。

“我让你呈上来。”摩严话语里带了一丝不耐和火药味,似是不信竟有门下弟子不听号令。

千骨看着白子画,心里斟酌着这书毕竟是茅山派之物,里面还记载了很多茅山本门的机密大事,是要传给茅山派弟子的。若是给他人看了,算不算是有负清虚道长所托。而且她听摩严一问,这才知道原来斗阑干并逐去蛮荒是一件机密之事,常人并不知情。

她进退两难,只能硬着头皮道:“还望世尊恕罪,这书是茅山派之物,里面记载了许多茅山派还有其他各派的机密要事,实在不方便为外人看。”

笙箫默一听兴奋了,对那本书来了兴趣,更对千骨来了兴趣。他还是第一次看见有弟子敢不听大师兄命令的,这下有好戏瞧了。

“笑话,说的我好像窥探他什么道法秘籍似的,他十个茅山派加在一起,长留山都不放在眼里。他有胆子写,难道还怕别人看了?给我立马呈上来!”

千骨心里叫苦不迭,却仍是站直了身子,硬着头皮坚定道:“请世尊恕罪!”

完了,完了,开学第一天不但把桃翁师尊给得罪了,连世尊都给得罪了,以后日子有得自己受了。

“你反了是不是!”摩严一拍桌子,吓得千骨腿都软了。

笙箫默在一旁咧着嘴巴笑,这丫头完了,大师兄一向最记人仇的。

“你们先暂时下去,让我慢慢跟她说。”白子画淡然道。

“哼,你自己带回来的,你自己好好管教管教!”摩严拂袖而去。

笙箫默失望的打个哈欠,银箫在指尖跳跃了几圈,然后不情不愿的出了去。他本来还等着看好戏呢。每次都这样,二师兄好无聊啊!不过也只有他以掌门之尊能说得动大师兄一点点。不然殿下站着的这朵努力忍住不发抖的小,可就真要倒霉了。

突然殿内空荡荡的只剩下他们二人,千骨求神告奶奶,自己心跳得那么响千万不要被尊上听见。

“十一已经帮你把一切都办妥了吧?在这里可还习惯?”

千骨不解的仰头看着他,不懂他为何明明语调温和,却总让人感觉不出丝毫的可亲和关切。

“回尊上,都很好。”若是能天天见着你那就更好了,千骨在心里补上一句。

“你俗体凡胎,命格又是异数,和山中许多有仙资的弟子本不能比,以前身边又太多*物缠身,外虚内空,修炼仙法,实属勉强,所以理应比他人更加努力吃苦才行。”

千骨心头一暖,第一次听他跟自己说那么多话。天资不足,那就以勤补拙,无论如何,自己定不会负了和他的一年之约的。

“弟子知道。”

说着上前几步走上台阶直到他的面前,心也随着自己脚步上下忽悠。举起双手,低下头,却把那本六界全书呈到了他的面前。

白子画依旧面无表情。

“弟子刚刚在课上闯下大祸,请尊上责罚。”

白子画似是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快,很快便把这事想了个通透,摇头道:“你身为凡人,初入长留,很多事情并不知道,不能怪你。”

“可是如今斗阑干身在蛮荒之事被弟子泄露了出去……”

“事实就是事实,我本也不赞成隐瞒此事。无心之举,不用介怀。”

“弟子明白了,请尊上收下《六界全书》。”

“为何?你刚说的也有道理,这是茅山之物。”

“我相信尊上,上面很多记载可能会对尊上除魔卫道,守护神器以防妖神出世有很大帮助。清虚道长记录下这些,肯定也是希望它日后能派上用场。况且经过这么一闹,这书在我身上已经不安全了。里面记载着那么多重要之事,若是被其他人强行夺了去,后果不堪设想。我现如今还没有可以守住这书的能力,这书放在身边绝对是祸不是福。如果尊上不介意的话,就请先替弟子暂时保管,等到弟子需要的时候再归还,这样可好?”

白子画漆黑如墨的眸子盯着千骨看了两秒,千骨猝不及防的低下头去。

他倒没想过她小小年纪看似弱不禁风,做起事来却周全细致,有着几分过人的敏锐与聪慧。

“好。”白子画把书接过来,手指不小心碰到千骨的指尖,惊得她倒抽一口凉气,简直冷得跟冰一样。

抬头看白子画,只觉得他美归美,身上却没有半分人气,不由多了几分遥远和失落。也难怪,尊上本就是高高在上的仙啊,

“若是以后有什么人在你身上想打听什么事,你就让十一来向我禀报,长留山这么多弟子,总也是混了不少不轨之徒的,你以后行事要格外小心留意。”

“弟子明白。”

“那退下吧。”

“是。”

千骨快走到门边,突然转身问道:“尊上我是不是以后都很难看见你啊?”

白子画沉默片刻:“你们虽很少能看见我,却要知我总是在绝情殿上俯视凝望着你们的。”

千骨用力的点了点头,她知道了,虽然可能今后一年内的日子里自己很难看见他。可是他却总在高处望着自己,和关注其他弟子的成长一样关注着自己,她一定不会让她失望的。

看着小小的身影退出殿内,大门重新又嘭的一下合上,恢复一片寂静空旷。

白子画打开六界全书慢慢翻阅起来,末了把书合上,忍不住长叹一口气。

而千骨,逃过一劫般抹了抹额头的冷汗,随之嘴角忍不住挂上一丝微笑,眼神中充满对未来的希冀。那时的她无论如何没有想到,今天所发生的这件事,会在不远之后的将来,怎样剧烈的改变了她的人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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