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来说沈湛不常在侯府居住,自然是不会在侯府会客,这正屋内也不需要设茶案,就算是想喝茶了,只需同小厮一声便好,但她落座后瞧了瞧,茶案上一应俱全,比在犯月用的茶具更要金贵,茶碗边缘用的还是精致的孔雀纹釉。

叶泠雾垂眸认真分茶,茶汤注进闻香杯里,将品茗杯倒扣其上,腕子轻轻一转换了杯,起身双手奉了上:“请侯爷尝尝。”

沈湛接过茶碗,抿了口茶赞叹:“浓茶齿颊留香,叫人回味无穷。”

“侯爷谬赞,我的手艺如我本人一般平庸,老太太还说我做茶没天赋呢。”叶泠雾惭愧讪然。

沈湛沉默了,视线突然朝窗外看去,外面树上的知了鸣得声嘶力竭,他缓了语气道:“记得第一次见卿卿时,是我站在楼船廊上,楼船上有很多像你一般大的姑娘,她们或害怕,或惊讶,却没有像你一样站出来,那时我便觉着你与众不同,既与众不同,那又怎会平庸。”

叶泠雾诧异,诺诺低语道:“没想到侯爷还记得这事呢。”

“当然记得,”沈湛慢慢垂下长长的睫毛,“这辈子怕是都不会忘记了。”

叶泠雾心有异样,默了半刻,笑着说道:“侯爷,这茶都做好了,你是不是该告诉我为何叫我南院?”

沈湛道:“今日陛下急诏我进攻,命我彻查潜藏在南域一带的前朝余孽。”

叶泠雾怔了怔,没想到沈湛会跟自己说这些,思忖道:“去南域调查那肯定是要离京了吧,侯爷这一去想必是要很久?”

“此事牵扯甚广,查起来至少也要好几月,或许……”沈湛缓缓抬眸,凝视起眼前少女,“卿卿及笄那日我怕是不能亲自给你道一声贺了。”

叶泠雾心头一咯噔,可转念又想起沈湛年初回京前也是好几月没归府,像他这样注重大事的人,倒也不奇怪了。

她嗯了一声,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道:“及笄和国家大事相比不值得一提,侯爷尽管去南域追查,待你归京,宁北侯府又得热闹了。”突然想起上次回京宴上的红枣酥肉汤,有点想喝。

沈湛哑口无言,换做别人肯定是要嘘寒问暖,阿谀奉承好些话,也只有她才如此不在乎自己,就连简单“保重”的话也不会说了。

也罢。

沈湛沉默地站起身,叶泠雾扬起脑袋目光跟随他而动,见他绕到自己身后,伢然转头看着他道:“侯爷,你这是?”

话落,她就见沈湛从衣袖中取出一把金色步摇。

步摇绢纱为瓣,丝绒为蕊,形状精致,步摇用用点翠嵌宝赤金大发钗定住,鬓边再戴一支小巧金雀钗,双翅平展,栩栩如生,十分灵动,瞧着便是金贵,绝非寻常钗铺能买到的。

“在昭国,女子及笄后都是要盘发的,这步摇是我从北疆回来时皇后娘娘赏的,这些年一直放在货房,也是刚刚才找出来的,我也不知你喜不喜欢。”

叶泠雾闻言险些岔了气。

这话的意思哪怕她想装不懂都不行。

能被当朝权贵惦记,她本应该偷着乐才对,可她心里莫名觉着堵得慌,心头好似有颗大石头压着,喘不过气了。

“……多谢侯爷还能记得我及笄的事,只是这钗子太过贵重,侯爷还是自己留着吧。”叶泠雾言语苍白,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以前她总觉着自己品行不好,可此时她却无比痛斥以前的她居然对自己没清晰的认识——现在的她居然能遵循本心,拒绝当朝权臣,这京城怕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叶泠雾正胡思乱想着,后颈突的一凉,她抬手摸了摸脖子,才发现散落的长发都被盘了上去。

长这么大叶泠雾也不是白长的。

昭国能给及笄姑娘盘发的除了家中长辈,也就是定下婚约的郎胥,她不傻,现在还能将沈湛对她的心思解释成长辈,那就真的缺心眼了。

——这人肯定是看上她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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