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埠贵伸手扶了一下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打量着许大茂,想了想徐庆,心中念头转来转去,琢磨了半响,突然蹦出一句。

“大茂,你让小庆在外面帮你代卖军大衣是二十五块钱一件,咱们一个院的,看在多年街坊的份上,你好歹再便宜一点?”许大茂见阎埠贵扣起字眼儿来,抬手把面前的茶杯一推,“三大爷,你就要这么说,那您还是麻溜地把身上的军大衣脱下,我二十五块现在就退您,省的您心里不舒服,别今晚上都睡不着觉。”

三大妈插话道:“大茂,你说啥呢,这不是找你商量嘛,棒梗跟你媳妇沾亲,你能一下少五块,到我们家跟前,多多少少也让一点不是,我跟你三大爷的光景,你也能瞧见,我们家三个小子,没一个争气的,你不退五块,四块九也成。”

许大茂见三大爷跟三大妈车轱辘话,说了一圈又一圈,实在听不下去。

站起身就要从阎埠贵身上扒昨晚卖出去的那件军大衣。

阎埠贵精明,许大茂也不傻。

他清楚,要是给阎埠贵退了钱,甭管多少,那大院其他人知道,非全都找他退钱不可。

还不如不卖了,省的麻烦。

阎埠贵连忙道:

“许大茂,你这干啥,不退就不退嘛,有啥话咱们好好说。”

许大茂见阎埠贵服软了,心中咒骂两句,脸上不漏声色道:

“三大爷,这话可是您说的,那我回去了。”

许大茂说完,不等阎埠贵还想再说啥,转身抬脚就从阎埠贵屋里出去,一秒都不想多待。

他心里有事,还想找徐庆问问,今天军大衣粮站那边买了几件,哪有心思跟阎埠贵扯皮。

后院里,徐庆和静红已经在屋里吃起晚饭。

爱国和爱倩坐在炕上,陪着爷爷和奶奶聊天。

徐庆一边嚼着馒头,一边朝二弟道:

“爱国,这周周末,你和爱倩不用上粮站帮忙了,你嫂子静红她原先在文工团的三个同事,明儿到粮站上班,你们俩周末就忙自个的事吧。”

坐在炕沿上的徐爱国闻言,皱起眉头道:

“大哥,粮站您不是雇了二麻子跟美娟和她嫂子吗?您再雇三个人的话,忙起来倒是不缺人手,但工资这一块,一个月下来,六个人,得不少钱啊。”

刘爱倩也应声道:“是啊,大哥,嫂子,卖一斤粮食才挣两三分,雇的人一多,辛辛苦苦一个月挣的钱,全给工人发工资了。”

马静红没言语,默默地低头吃饭。

徐庆把嘴里的馒头咽进肚子,捏着筷子的右手摆了摆,对爱国和爱倩道:

“不碍事,粮站生意还行,周末一天能卖出去上万斤,其他日子里虽然没多少,就几百斤上千斤,可再加上我每周给几个分厂都送五六千斤,再雇三个人也没啥问题。”

徐庆说完,想了一下,又补充道:

“另外,你嫂子那三个同事,她们就年前没事做,过完年开春后,说不定找到好的工作,就走了,到时我忙库房那边的事情,弄不好还得再雇人。”

徐爱国没注意嫂子静红,嗯了一声。

但刘爱倩注意到了,忙顺着徐庆的话道:

“大哥说的有道理,嫂子文工团的同事,肯定跟嫂子一样,个顶个的漂亮,真不见的愿意在粮站长呆,或许是闲不住,想在粮站跟嫂子呆一块,好说说话,我们女人就这样,总喜欢跟关系好的腻在一起。”

徐爱国听见自个媳妇的话,又见大嫂一直没吭声,察觉出了问题,忙岔开话头,道:

“可不是,我记得我跟爱倩没结婚那阵儿,每次到她单位去找她,总能瞧见她跟她单位的那些女孩子在一块,害得我每次都得给她单位那些女孩子买汽水。”

热炕上的两位老人,静静地听着孙子和孙媳妇说话。

他们从不掺和儿孙们工作上的事情。

其一不懂。

其二,上了年纪,有那个心,也没那个精力。

能帮着把太孙子和太孙女带好就已经蛮不错了。

哪还能操心其他。

徐鸿志趴在太爷爷和太奶奶中间,两耳不闻大人之间谈论的事,一心只盯着老爸徐庆给他买回来的集邮册,翻看上面的精美邮票。

徐鸿福与徐巧馨则搂着一脸生无可恋的狸猫小灰,跟着哥哥瞧集邮册。

两个小不点看不看得懂不知道,反正嘴角的涎水没少淌。

惹得徐鸿志嫌弃不已,用手绢擦了又擦,生怕把邮票弄坏。

至于保姆冯婶,更不会言语主家的事情。

她当了多年保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该听,什么不该听,心里有数。

帮徐庆和静红从厨房夹了一碟咸菜端到前屋后,就忙捏着火钳子,准备打开屋门,上隔壁小屋,给炉子添煤球去。

屋外院里,星光璀璨,夜依旧黑,风依旧冷。

许大茂从前院回到后院,正要进徐庆家,见冯婶出来了,忙让开,让她先走,随后才迈步进到徐庆屋里,将屋门闭上,叼着烟卷道:

“庆子,今儿卖了几件?”

徐庆见许大茂来问自己军大衣的售卖情况,咽掉嘴里的热水,放下搪瓷茶缸道:

“大茂哥,今儿一件没卖出去。”

许大茂啊了一声,紧锁眉头,给徐庆爷爷递了根牡丹,然后挨着爱国坐在炕沿上,嘬了两口烟道:

“庆子,你粮站平日里人也不少,昨天还出去三件,怎么今儿一件没卖?”

徐庆摇头,“这我上哪知道去,今天倒是也有人问,但都没买。”

许大茂挠了下头,手一挥。

“嗐,没事,明儿说不定就有人买了。”

翘起二郎腿,许大茂嘿笑道:“庆子,哥哥我今儿在火车站可卖了不少,二十件。”

许大茂得意洋洋的伸手两根手指头,朝徐庆和爱国,爱倩,静红晃了晃,咧嘴笑道:

“你们是不知道,那些从外地来咱们这的人,一听我军大衣卖二十八一件,比百货大楼还便宜两块,呼啦一下就围了一圈,一个个抢着要,上午哥哥我就卖了十五件,下午还有个人,好像是办完事,着急赶火车回去,拿的东西多,给了我钱,让我给他从车窗上递上去。”

徐庆问道:“大茂哥,那你给递了没?”

许大茂撇嘴道:“嗐,车站人多的跟啥一样,乱糟糟一团,眨眼儿的功夫,我就找不见那人了,喊了几声,也没听见有人回应,哥哥我总不能随便找人递给吧。”

徐庆暗笑一声,没再问。

因为依着许大茂的性子,就算是瞧见那人,怕是也会假装没看到。

徐爱国想起之前三大爷叫许大茂上前院去,好奇问道:

“大茂哥,三大爷大晚上找你啥事,搞得神神秘秘的,见着我,一句话也不说。”

许大茂闻言,烟头往炉子底下盛炉灰的小簸箕一弹,气不打一处来道:

“提起来就来气,三大爷听说棒梗身上穿的军大衣,我只收了二十块钱,非让我给他退五块。”

刘爱倩在一旁道:

“大茂哥,你给退了?”

许大茂直起腰板道:

“你真不了解咱院里的三大爷,我要是今晚上爽快地把五块钱给退了,他保准晚上躺在炕上,猜忌我不知道还赚了他多少。

还有啊,你也不了解哥哥我,进我口袋的钱,只有出去的,没有退出去这个说法。”

徐庆和爱国同时笑着不说话。

许大茂今天可是说了句大实话。

他能给人退钱,除非能从那人身上赚到更多。

否则,门儿都没有。

次日,清晨。

徐庆穿戴整齐,在微亮的天色下,打开屋门去推摩托车。

同住在后院的许大茂,听见动静,睁开惺忪的双眼,推搡一旁的秦京茹,让赶紧把昨晚他忘记交给徐庆的十件军大衣,拎出屋。

他自个是躺在炕上,钻在暖和的被里,睡眼朦胧,没打算到院里去。

秦京茹满心不情愿,只是许大茂昨儿卖军大衣,挣了不少。

虽然没把钱交给她,但不管怎么样,她跟着许大茂,也能着。

便披着袄,溜下炕,拎着沉重的军大衣,把屋门打开,放在门口,喊道:

“庆子,军大衣我放我屋门口了,你自个过来拿。”

说完,秦京茹哆嗦着身子,转身将屋门赶紧一闭,又爬上炕睡觉去了。

徐庆闻声,顿时无语,这两口子,真是一个比一个懒。

但答应帮许大茂的忙,同时他既能赚钱,又能通过一份为二的能力,把军大衣分一次。

徐庆推着摩托车,停在许大茂家门口,把地上捆绑好的军大衣,丢在摩托车上。

然后,赶紧出大院。

今天一早,除了二麻子和三虎子媳妇,美娟三人外,惠丽华与罗红娟,李淑珍也来粮站上班。

徐庆不得不赶在他们前头,早点过去开门。

争取把今天这十件军大衣,在其他人前来之前,使用能力分出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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